“将军,过了前面那道山弯,就出八河川峡谷了!”
亲卫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兴奋,却又刻意压低了嗓门,生怕惊扰了这片沉寂的山林。
祖大寿勒住马缰,抬头望去。
两侧的山壁如刀削斧劈,将天空挤成一道狭长的蓝线,而前方不远处,峡谷的出口正像一道敞开的门户,透进外面开阔的天光。
山林的阴影里,两千余名明军士卒正悄无声息地穿行。
他们大多穿着轻便的皮甲,甲片上沾满了泥污与草屑,几乎与周围的山岩融为一体。
偶尔能看到几个身披铁甲的,也都是将甲叶打磨得粗糙,避免反光暴露踪迹。
队伍里没有粮车,没有炮架,甚至连多余的兵器都少得可怜。
为了穿越那条被称为“鬼涧道”的险路,他们扔掉了所有可能拖累速度的辎重,只带了二十日的干粮,连水袋都只带了最精简的分量。
这是祖大寿赌上性命的奇袭。
十天前,他们从皮岛出发,乘着夜色登上朝鲜的身弥岛,在那里换上朝鲜渔民的装束,悄悄潜回辽东海岸,在盐场堡附近的滩涂登陆。
接着,他们避开建奴的哨所,从虎山长城一处坍塌的缺口钻了进去,沿着灌水屯的废弃驿道,硬生生蹚过了八河川峡谷这道天险。
“将军,歇息一日吧。”
一名老兵拄着断矛上前,他的草鞋早已磨穿,脚掌渗出的血与泥土粘在一起。
“再往前,就该有建奴的卡伦(哨所)了,弟兄们这几日几乎没合眼,再硬撑怕是要出乱子。”
祖大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磨出的血泡早已结痂,又被灌木划破,渗出血丝。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队伍:
有人走着走着就打个趔趄,全靠身边的同伴扶一把,有人嘴唇干裂得像树皮,最年轻的那个小兵,不过十三四岁,此刻正靠在树干上打盹,手里还紧紧攥着半截长枪。
“距离赫图阿拉,还有多少里路?”祖大寿问道。
“不到六十里了。”
亲卫指着前方,说道:“出了峡谷,再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苏子河河谷,过了河谷,就能看到赫图阿拉的城墙了。”
六十里。
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
若是有马匹,两个时辰就可以到。
即便是没有马,半日也可至城下。
赫图阿拉,建奴的老巢,努尔哈赤起家的根本所在。
只要能摸到那里,烧掉他们的粮仓,杀散他们的家眷,沈阳城下的建奴大军必定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