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抚顺到赫图阿拉的官道上。
李延庚一拳砸在颠簸的马车壁上,松木夹板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他指骨发麻。
车窗外掠过的白桦林影影绰绰,像极了汉军旗在抚顺街头被建奴鞭打的佝偻身影,看得他眼底阵阵发黑。
“父亲他……就这么甘做建奴的狗吗?”
他忘不了抚顺城里的日子。
建奴的甲士随意踹翻汉人的货摊,将少女拖进巷子里施暴,汉军旗的士兵撞见了也只能低头绕路,稍有不满便是一顿鞭子。
可父亲李永芳呢?
黄台吉不过是把抢来的三成财物还给汉军旗,说了几句“绝无苛待汉人”的空话,父亲就领着一群佐领跪在正白旗大帐外,山呼“谢贝勒爷恩典”,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
“呸!”
李延庚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车壁上。
他颓然靠在车壁上,望着车窗外渐渐荒凉的景色,眼底涌上一股绝望。
这次他被送往赫图阿拉当质子,名义上是“学习通古斯语,体察圣意”,实则是被父亲变相软禁。
“归正?归什么正……”
李延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远离了抚顺的战场,远离了那些还愿意跟着他干的弟兄,他现在就是个被拔了牙的老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赫图阿拉是建奴的老巢,比抚顺更凶险,那里的贝勒、台吉们,个个都把汉人当牲口,他这个“质子”,当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父亲啊父亲,你卖了自己不要紧,何必把我也拖进这泥沼里……”
马车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头,剧烈的颠簸让他撞在车壁上。
李延庚捂着发疼的额头,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读《论语》,说“其身正,不令而行”。
那时的父亲,眼里还有光,还有汉人的骨气。
可现在,那点骨气早就被没了。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黑土地,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或许,到了赫图阿拉,事情还有转机?
那里毕竟是建奴的腹心,若是能找到机会……
不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他一个人,难道能掀翻了赫图阿拉不成?
就在李延庚思绪万千的时候,车外的一个声音传来。
“小爷,赫图阿拉快到了。”
车旁的亲信压低声音提醒,指尖指向远方。
李延庚猛地掀开马车帘,朝着亲信手指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