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清楚,校场上渐渐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一个独臂的老兵摩挲着银锭上的纹路,忽然老泪纵横。
他当兵三十年,从南征打到北战,从未见过如此厚实的封赏,更没见过朝廷对阵亡弟兄的家人这般体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这声呼喊便像野火般蔓延开来。
领赏的军卒们齐刷刷地跪伏在地,缺胳膊的用仅剩的手撑着地面,带伤的忍着痛挺直脊梁,连那些妇孺都抱着灵牌重重叩首。
“陛下万岁”的呼喊声震得校场的旗帜猎猎作响,穿透沈阳城的街巷,越过浑河的水面,在辽东的天地间久久回荡,仿佛要让北京城的帝王都听见这份赤诚。
这一刻,整个沈阳城的军心都像被无形的线紧紧拧在了一起。
那些曾经因军饷拖欠而有过怨言的兵卒,那些因出身低微而觉得前途渺茫的将士,此刻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跟着这样的陛下打仗,值了!
皇帝的威望,就在这一声声“万岁”中,如同春日的草木般疯长,深深扎根在每个辽东军民的心里。
若是此刻有人敢在沈阳城里说一句皇帝的坏话,说他是暴君、是昏君,怕是不等官府出手,这些刚领了赏的军卒就会抄起家伙围上去。
谁踏马的敢说陛下是昏君?
陛下是千古第一明君!
这等爱民如子,爱军如子的皇帝,能不是明君?
熊廷弼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校场。
领赏的队伍虽长,却井然有序,军卒们即便激动得红了眼眶,也没人喧哗插队,连妇孺都规规矩矩地跟在队列后。
他紧绷的嘴角终于松了些,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大半。
赏罚分明,军心自稳,看来辽东的底子,终究是立住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王承恩,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里带着几分郑重:“天使,此处人多眼杂,不如到内堂细说?”
王承恩何等精明,见熊廷弼这神情,便知他有军国大事要问。
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喧闹的校场上一扫而过,轻声道:“经略请。”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经略府的回廊,踏入了戒备森严的白虎堂。
这处议事之地向来只对核心将官开放,此刻堂内空无一人,只有案上燃着的檀香,在空气中弥漫出沉静的气息。
熊廷弼请王承恩上坐,王承恩却执意辞让,最终两人分宾主落座。
亲兵奉上热茶,茶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两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