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绍煜神色凝重地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山东自万历四十七年起,连年大旱,赤地千里。流民扶老携幼,饿殍遍野。当听闻朝廷招募京营之兵,不仅管三餐温饱,还有饷银可拿,那些饥民简直如见救星,蜂拥而至。”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忍:“若非臣坚持严选精壮,只怕三日之内就能招满万人。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为了一口吃食,甚至甘愿卖身为奴”
朱由校眉头微蹙,继续追问道:“登、莱二卫的军备状况如何?”
邓绍煜面露难色,摇头叹道:“启禀陛下,登莱卫所早已形同虚设。水师战船仅存十余艘,且多已朽坏不堪。卫所兵卒更是缺额严重,现存者亦多老弱病残。”
“那山东民情如何?”皇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
邓绍煜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沉重:“山东民风向来彪悍,如今更是暗流涌动。兖州府内闻香教众公然聚众诵经,青州等地流传着‘红阳劫变’的谶语。最令人忧心的是曹县——去岁黄河决口之处,四十万亩良田尽成泽国,如今流民聚集,怨声载道”
朱由校闻言,胸口如压千钧。
这煌煌大明,竟已遍地干柴!
好在朕早有准备,已派左光斗前往灾区赈济。
他抬眼看向邓绍煜,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左光斗在曹县治河赈灾,成效如何?”
邓绍煜略作思索,谨慎答道:“回禀陛下,河道总督左光斗确实已基本控制黄河泛滥,疏浚河道,修筑堤防。只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灾民安置一事,仍是棘手。数十万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可去,聚集在曹县一带,每日仅靠官府施粥度日。”
朱由校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恐有民变?”
邓绍煜连忙摆手:“臣不敢妄下断言。只是,山东境内,鬻妻卖子者比比皆是。为转运辽东军粮,运河沿线州县竟征发五倍于常例的民夫。百姓不堪重负,怨声载道。加之白莲教众四处煽动.”
他欲言又止,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
这遍地干柴,只差一颗火星。
“若非亲临地方,朕永远只能听到那些粉饰太平的奏报。”
朱由校心中暗叹:纵使锦衣卫遍布天下,若不明示探查方向,他们也不过是群无头苍蝇。
更何况,这些武夫又怎懂得分辨民变的征兆?
“邓卿此去山东,当真让朕耳目一新。”
朱由校抬眼看向邓绍煜,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像爱卿这般能体察民情的勋贵,才是朝廷真正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