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萨尔浒一役惨败后,大明在辽东的统治根基便已摇摇欲坠。
开原、铁岭的接连失守,如同被斩断的双翼,使得沈阳这座辽东重镇彻底暴露在建奴铁骑的锋芒之前,再无缓冲之地。
更致命的是,开原与铁岭地处浑河上游,建奴凭借奔腾不息的浑河水运之利,粮秣军械得以高效输送,损耗极微。
此消彼长之下,建奴不仅能调集更多兵力长驱直入,其兵锋所至,更可深入辽东腹地,如利刃直抵大明咽喉。
反观明军,若丧失辽东屯田之基,仅凭关内千里转运以维系前线,则每一石粮秣、每一两饷银皆需翻山越岭,沿途损耗何止十倍?
长此以往,国库必将为这无底深渊所噬。
思及此,熊廷弼眉间沟壑更深。
建奴之势日盛,而朝廷的耐心与信任却如沙漏流逝。
天子纵有保全辽东之心,又岂能抵得住朝堂上日益汹涌的攻讦?
那一道道催战的奏疏、一声声‘劳师靡饷’的指责,终会化作勒紧他脖颈的绞索。
前有狼烟未熄,后有暗箭难防,这位辽东经略的脊背,已渐被压出裂痕。
“经略,末将听闻孙部堂已至沈阳,正统筹各部,依托坚城构筑三道防线——抚蒲前沿据险而守,浑河中部控扼水道,白奉虎堡侧翼策应。即便一时难以克敌,亦可层层迟滞建奴兵锋。”
戚金顿了顿,目光灼灼如炬。
来此之前,他曾在乾清宫与天子促膝夜话,此刻字句都带着御前的重量:
“辽东一战,我大明虽耗资巨亿,但建奴亦非铁板一块。其地瘠民贫,经不起长久消耗。只要稳住阵脚,待其师老兵疲,战略主动权必重归我手!”
辽东苦战,大明压力巨大,但建奴也不好过。
大明底子厚,可一败再败。
然建奴若一败,那积蓄的威势一泻千里,数年一蹶不振,那都是轻的。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朱由校为何要抄家八大晋商?
为何要积蓄财货?
还不就是为了有资本和建奴耗下去。
“但愿如此罢。“
熊廷弼虽未面见新君,却已与之神交已久。
自天启帝登基以来,二人书信往来不绝。
在御笔亲批的密函中,这位辽东经略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位年轻天子,与万历帝的深居简出、泰昌帝的优柔寡断截然不同。
新君锐意革新,胸有韬略。
其提出的‘固守沈阳、禁绝浪战’之策,令久经沙场的熊廷弼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