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他目光扫过殿角那个仍在奋笔疾书的青袍身影——那贡士额前汗珠滚落,执笔的右手已微微发颤,却仍不肯搁笔。
“按《会典》规制,殿试至日落即止,该强行收答卷了。”
话音未落,忽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却是那考生袖口带翻了砚台,墨汁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幽暗。
朱由校的目光越过御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抬眼望向殿外,但见暮云合璧,最后一缕天光正从奉天门的鸱吻上褪去。
年轻的皇帝忽然抬手止住孙慎行未尽之言,唤道:“魏大铛,取盏灯来。”
侍立一旁的司礼监太监魏朝闻声而动,他朝殿外打了个手势,转眼间一名小火者捧着鎏金宫灯碎步而入。
那琉璃灯罩内烛火跳跃,将方寸之地照得透亮。
朱由校自御座徐起,接过魏朝奉上的鎏金宫灯。
琉璃灯罩内烛火摇曳,映得他明黄龙袍上的十二章纹熠熠生辉。
只见他缓步下阶,鎏金宫灯在暮色中划出一道流光,最终停驻在那名青袍贡士案前。
那贡士忽觉眼前大亮,抬头见天子竟亲执宫灯立于身侧,顿时惊得手中狼毫坠地。
他慌忙离席跪拜,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微臣万死!岂敢劳动陛下”
朱由校却俯身搀住其臂,指尖触到贡士颤抖的衣袖。
年轻帝王面上笑意如三月春风,柔声道:“朕观卿策论已至收束,何故辍笔?”
说着将鎏金宫灯又移近半尺,灯影里可见答卷上《理财十疏》的墨迹尚新。
贡士仰见天颜咫尺,但觉御灯暖光融化了暮春寒意。
两行清泪倏然滑落,在宣纸上晕开淡淡水痕。
他拾起狼毫时,发现笔杆已被帝王亲手拭净。
“学生,谢陛下。”
贡士擦拭面上浊泪,接过被皇帝亲手拭净的狼毫,在答卷上挥毫起来。
殿中群臣见状,无不屏息凝神,瞳孔骤缩。
自洪武开国以来,何曾有过天子亲执宫灯、为寒门士子照卷的旷古恩典?
这一刻,殿内静得连铜鹤香炉的烟气都凝滞不动,唯有那鎏金宫灯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在贡士颤抖的笔尖上。
方从哲麻了,他是彻底服了眼前的大明皇帝。
此等殊荣,莫说本朝,便是翻遍史册,亦难寻先例!
那些立于丹墀之下的阁臣、读卷官们,此刻心中亦是翻涌如潮。
他们心中明白,今日之后,这庚申科的进士们,必将以死效命,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