诩耿直,在策论中痛陈弊政,却不知读卷官早已将此类试卷归入“狂悖”之列,连呈递御前的机会都无。
毕竟,殿试虽为天子亲策,但真正定夺生死的,仍是那十七位手握朱笔的读卷官。
殿试自辰时开始,依照旧例,皇帝往往只象征性地停留一个多时辰,待贡士们提笔作答后,便起驾回宫。
内阁大学士们也常借故暂离,仅留执事官肃立殿侧,监督考场秩序。
然而今日,第一次主持殿试天启皇帝朱由校却一反常态。
他端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如炬,始终凝视着殿内三百余名伏案疾书的贡士,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方从哲等阁臣见状,心中暗惊,只得垂首侍立,不敢稍动。
领导不走,他们自然也不敢走。
铜漏滴答,日影渐移。
殿内唯闻毫尖与宣纸摩挲的沙沙声,间或夹杂几声压抑的轻咳。
三百青袍伏案,额角沁出的细汗在暮春的暖阳下泛着微光,纵使喉间干涩如焚,也无人敢抬手拭汗。
殿试规制森严如铁律。
考生自落座那刻起,便似被钉在紫檀官帽椅上,除执笔之手可动,余者皆成泥塑。
偶有内急者面白唇青,却连膝头都不敢稍颤。
毕竟在这天子垂拱的丹墀之上,如厕之请无异于亵渎天威。
虽《会典》载明‘殿试许携茶食’,然放眼望去,案头除笔墨砚台外,竟无一人敢置糕饼。
老成些的贡士晨起便空腹而来,宁可饥肠辘辘,也不愿冒险在御前咀嚼。
新科进士们尚不知晓,但那些藏在袖中的酥饼,往往未及取出,便已被手心的冷汗浸得绵软。
日影渐移,至正午时分,陆续有人搁笔交卷。
而第一个起身的,正是卢象升。
只见他从容整衣,眉宇间锋芒内敛,却掩不住眼底的笃定。
他朝御座方向深深一揖,又向两侧读卷官行了一礼,这才将考卷双手呈予受卷官。
按制,试卷本该先经弥封官加盖关防印,再转交掌卷官归档。
可就在受卷官转身欲行惯例时,朱由校忽然抬手一挥。
这一动作如石破天惊,受卷官浑身一震,当即健步如飞,两步并作一步,捧着那份墨迹未干的答卷直趋御前。
殿内顿时暗流涌动:多少年了,未曾有皇帝亲自审阅未弥封的殿试卷!
卢象升见此情形,胸中激荡如潮,却见礼部官员已肃立身侧,只得强自按捺心绪,整肃衣冠随其离去。
临出殿门时,他回首望向御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