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合上诏书,眉宇间的凝重一扫而空,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这与方才接待龙华民时那种疏离客套的假笑,简直判若云泥。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腰悬尚方剑的七品知县,心中豁然开朗:袁崇焕与自己一样,都是被陛下破格擢用的‘帝党。
既然同受皇恩,又共担晋陕救灾的重任,那便是同舟共济的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徐光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连声音都透着一股亲热:“袁参议连夜前来,想必也是心系灾民。来来来,坐下详谈。”
袁崇焕朗声一笑,拍了拍腰间佩剑:“徐公有所不知,下官出了乾清宫便直奔贵府。陕西旱情如火,多耽搁一日,便多饿死千百灾民!”
他眼中灼灼如火,继续道:“陛下命我随徐公推广番薯、玉米,下官虽不通农事,却有一腔肝胆。徐公但有所需,纵是刀山火海,袁某也愿为前驱!”
徐光启见他言辞恳切,又想到方才龙华民所献的龙尾车图纸,心中忽有所想。
他示意袁崇焕入座,亲自斟了杯茶递过去:“袁参议既有尚方剑在手,想必已得陛下密旨。实不相瞒,此番晋陕之行,恐非仅救灾这般简单……”
袁崇焕接过茶盏,指节在杯沿摩挲,压低声音道:“徐公明鉴。临行前陛下曾言,晋陕官场与豪强勾结,侵吞赈灾粮饷者众。这尚方剑便是要斩几条蛀虫的头颅,以儆效尤!”
偏厅烛火猛地一跳,映得二人身影交叠于粉壁之上。
徐光启微微颔首,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卷舆图铺开,指向泾渭流域:“既如此,袁参议请看。此地旱情最重,却也是卫所屯田最密之处。若新种推广时有人阻挠……”
“杀无赦!”
徐光启话还没说完,袁崇焕便斩钉截铁打断。
只是打断话茬之后,这青年陕西布政使司参议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问道:“可下官听闻徐公素来仁厚,为何对此等酷烈手段?”
徐光启苦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递过,说道:“这是早前陕西巡抚的私函。延安府已有灾民易子而食,而当地官仓竟称‘颗粒无存’。”
他指尖重重戳在舆图上,脸上的表情很是沉重。
“仁厚?仁厚救不了快饿死的百姓!”
身上担着千斤重担,为了完成使命,为了自己的仕途,什么仁厚,都要丢掉。
便是做酷吏,背骂名的事情,他徐光启也要去做。
“徐公果有做大事之心!”
袁崇焕说着,接过陕西巡抚的私函。
阅罢私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