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中。
熏香袅袅。
魏忠贤当即回答道:“陛下所颁抗旱、推广新粮、清查粮仓三诏,虽系利国利民之举,然朝臣中非议不绝。或言大旱之说本属子虚,或斥新粮有违祖制,谓西夷粗鄙之粮焉能及我天朝上国之珍产。至若清查粮仓之政,诸官虽不敢明指为弊政,却暗议恐致社稷动荡。”
朱由校轻轻摇头,问道:“都是谁在非议?”
魏忠贤老实回答:“回皇爷的话,朝中非议多出自都察院与六科廊。左都御史高攀龙屡言抗旱诏劳民伤财,谓天象示警当修德政而非兴土木;吏部周嘉谟更斥新粮诏‘以夷乱夏’,称西番粗粝岂配登天家玉食之堂。六部诸司郎官亦多附议,虽不敢明谤清查粮仓之政,却暗讽恐伤士绅根基。”
这些官员,当真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们吃得饱饭,百姓可还饿着肚子。
西番粗粝又如何?
能填饱肚子,能养活人,便是好东西!
朱由校指尖轻叩御案,眸中寒光一闪:“给朕盯紧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他缓缓起身,明黄龙袍在烛火下泛起冷光。
“朕倒要看看,这些朝臣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思。”
魏忠贤连忙俯首:“奴婢明白,定叫他们连府上夜壶里倒了几回水都查个明白。”
“呵”年轻的天子冷笑一声,负手望向殿外沉沉夜色。
“分而化之也好,离间挑拨也罢,总要找准七寸再下刀。这些消息,就是朕使力的方向。”
魏忠贤当即点头。
“奴婢遵命。”
魏忠贤眼珠一转,蜡黄的面皮上堆起谄笑:“皇爷容禀,前头那三诏虽有些许杂音,到底只是些酸儒嚼舌根。可李阁老要清丈北直隶田地这事儿”
老太监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搓了搓,说道:“六部堂官们背地里都快把茶盏摔遍了,连京营那些个勋贵老爷们,也都支棱起耳朵盯着呢。”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道:“这地亩册子真要翻起来,怕是要掀了满朝朱紫的祖传饭碗啊。”
前番三诏,并没有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
然而,清丈北直隶的土地,却动了这些人的蛋糕。
“可有聚众议论,准备闹事之人?”
“回皇爷的话,眼下清丈诏书未下,那些个酸儒还只敢在私宅酒席上嚼舌根。”
他眼珠滴溜一转,压低嗓子道:“可奴婢在六科廊的眼线禀报,都察院那帮御史近日频频密会——高攀龙昨儿个还召了户部清吏司的人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