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的官袍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暗红,他直起上身时喉结剧烈滚动,却仍保持着士大夫的辩经姿态:
“陛下容禀!利玛窦神父初入中国时,为习《四书》而目力几近失明;熊三拔为译《泰西水法》,三载未尝归国省亲。彼辈远渡重洋九死一生,若为私利,何苦在钦天监领七品微俸?”
“臣与西士相交二十载,所见皆是昼译典籍、夜治仪器。龙华民献题之事确属大逆,然此辈中亦不乏如邓玉函这般,宁舍故国王爵而为我大明铸炮抗金的义士啊!”
天主教是什么东西,他且不论,但那些传教士,来大明传教,难道是为济世安民而来的吗?
朱由校闻言冷笑一声,指尖重重叩在御案上,案上那柄永乐宝剑随之震颤出铮鸣:
“徐卿可知,龙华民在澳门写给罗马教廷的密信里,将大明子民称作待宰的羔羊?”
徐光启浑身剧震,官袍下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他看见皇帝从袖中甩出一份泛黄的拉丁文密信抄本,羊皮纸上朱批的译文触目惊心:“.明国皇帝若皈依圣教,则可效法葡萄牙收澳门例,以教堂为堡垒”
“陛下!”
徐光启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龙华民绝无此.”
“住口!”
见徐光启还执迷不悟,朱由校当即厉声呵斥:
“万历四十四年,西班牙人在吕宋屠我两万侨民,事后马尼拉主教在弥撒上感谢主净化异端——这就是卿笃信的救世之道?”
“而今这些传教士带着同一本圣经来大明,徐卿以为他们是来行善的?”
咕噜
徐光启跪伏在地,懦懦不敢言,他虽然没有反驳皇帝的话,但也没有立刻赞同。
见徐光启还不太服气,皇帝继续说:“这些传教士来传教,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绘制国内的天文地理,民风民俗,为以后夷国殖民之用。你以为他们献上自鸣钟、千里镜是真心进贡?实则是在测绘我大明山川险要!”
朱由校从御案抽出一卷舆图掷于阶前,羊皮纸哗啦展开,露出用拉丁文标注的沿海炮台与漕运节点。
“万历四十五年,广东水师截获佛郎机商船,搜出标注九边军镇的火器配置图。泰昌元年,福建水师在荷兰人船舱里发现杭州湾潮汐记录——这些,可都是你口中‘昼译典籍’的传教士提供的!”
徐光启盯着地图上熟悉的松江府标记,突然想起去年龙华民曾向他借阅《吴中水利全书》。
当时那神父说要为教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