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额角的泥痕、沾满泥土的手指和衣袖,看着他眼中那份完成移植后的、纯粹的专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期待什么?认可?抑或只是完成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后的满足?
宴君华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甚至算不上一个表情的变化。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肌肉牵动,短暂得如同幻觉。
但他的目光,却如同被阳光融化的薄冰,透出一种江澄从未见过的、难以形容的……温软。那温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江澄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重新投向了悬崖外翻涌不息的金色云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与点头,从未发生过。
然而,江澄却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一点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瞬间淹没了所有翻腾的思绪。
额角的泥痕似乎不再碍眼,指尖的泥土也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看那株在阳光下努力舒展着嫩叶的凝露草幼苗,又抬眼望向古梅下那道重新变得疏离的金色背影。
心门依旧紧闭,那道枷锁也依然存在。
但门缝中透入的光,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明亮而温暖。
他不再看宴君华,也无需再看。他缓缓蹲下身,在药圃旁清澈的引水小渠中,就着冰凉的灵泉水,开始极其认真地、一点一点地清洗自己沾满泥土的手指。
水流潺潺,带走泥污,也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横亘在心头的沉重冰寒。孤峰之巅,云海依旧,药香弥漫,一个在梅下静观云涛,一个在渠边濯洗尘埃。沉默依旧,但那道连接彼此的心桥,在笨拙的靠近、无声的劳作与一个微不可察的颔首间,已悄然稳固,足以承载起未来所有的风雨与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