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走出书店时,街角的钟表铺刚敲过三点。
丁程鑫忽然说:“前面有家冰室,去吃碗刨冰吧?我请你,算谢你上次的乙醚。”
冰室里人不多,风扇慢悠悠地转着,吹得墙上的月份牌轻轻晃。
侍者端来两碗刨冰,红糖浇得厚厚的,上面撒着些碎花生。丁程鑫用勺子把冰压碎,红糖汁渗进去,像幅融化的晚霞。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顾影咬着勺子问,“总觉得你不像一直修钟表的。”
他搅着碗里的冰,沉默了会儿才说:“以前在学堂教过书,教物理。”
“教物理?”顾影有些惊讶。
“嗯,”他笑了笑,“后来学堂停办了,便跟着一位老师傅学修钟表,倒比教书踏实。”
他没说学堂为什么停办,顾影也没问。
这年头,谁的日子里没点不能说的缘由呢。
就像她翻译的那些小说,字里行间都是别人的故事,可落笔时,总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也掺进去几分。
吃着冰,忽然听见隔壁桌的人在议论,说最近有批学生要去南京请愿,法租界的巡捕查得更严了。
丁程鑫舀冰的手顿了顿,眉头轻轻皱了下,随即又舒展开,像什么都没听见。
走出冰室时,阳光依旧很好。
丁程鑫忽然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顾影:“这个给你。”
是个小小的铜制书签,上面刻着片叶子,纹路清晰得像真的。
“上次修座钟时,剩下的铜片,随便刻的。”他有点不好意思,“看你总翻书,或许能用。”
顾影接过来,铜片被他摩挲得很光滑,边缘圆润,不硌手。
阳光照在上面,映出片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谢谢你。”她把书签夹进刚买的书里,正合适。
走到洋楼门口,看见张妈在晾被子,被单在风里轻轻晃,像朵盛开的白莲花。
“顾小姐,小丁师傅,”张妈笑着招手,“晚上来吃馄饨啊,包了荠菜馅的。”
“好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说完又都笑了。
顾影走上二楼,从窗户往下看,看见丁程鑫正帮张妈扶着晾衣绳,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轮廓描得很柔和。
她翻开那本《托尔斯泰短篇小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