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柳清照推开宿舍木门。
青石板路上还沾着露水,她正低头用鞋尖拨拉脚边沾了白霜的梧桐叶,忽觉眼前一暗——七八个青衫学子像春芽似的从廊柱后冒出来,最前头的小少年举着半卷竹简,鼻尖还挂着晨露:“林师兄!
昨日您在辩经会上驳得张秀才哑口无言,学生写策论总抓不住要害,求您指点!”
她后退半步撞上门框,袖中抄的《春秋》注解“啪”地掉在地上。
另一个圆脸学子立刻蹲身捡起,指尖沾了泥也顾不上擦,眼睛亮得像点了灯:“林先生,您昨日说‘论策如布棋,先占要津再谋全局’,学生写《劝农疏》总絮叨些鸡毛蒜皮,可怎么改?”
“林先生”三个字像炸了的爆竹,原本在廊下打拳的、扫落叶的学子全围了过来。
有个扎着双髻的小书童举着笔墨冲她跑,差点被阶沿绊倒:“我家公子说,若得您题幅字,愿送半车端砚!”
柳清照被挤得后背贴住门板,发带都散了一缕,盯着眼前晃动的青衫角直犯懵。
前世在广告公司被甲方围堵要方案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太阳穴突突跳,提高声音:“我、我不是先生!
不过比你们早来两个月——”
“嘘——”人群突然静了静。
王夫子拄着枣木拐杖从月洞门踱进来,晨雾里他银白的胡须沾着水珠,倒像飘着团云。
老夫子用拐杖尖敲了敲青石板:“你们这群小猢狲,没见林昭连早饭都没吃?”
学子们哄地散开两步,却仍扒着廊柱往这边张望。
王夫子转身时冲柳清照挤了挤眼,压低声音:“昨日你在演武堂说‘经义要活学,死啃注疏是读死书’,老夫夜里翻《朱子语类》,倒真翻出几条能印证的。”他又提高嗓门,“若你愿开个小讲堂,每日未时在杏坛讲半个时辰,老夫给你支个书案。”
“夫子!”柳清照急得直摆手,“我才进书院三个月......”
“能者为师。”王夫子捋着胡子笑,拐杖在地上点了点,“你前日替府学司查账,把李文渊三年贪墨的数目算得比算盘珠子还清;昨日辩经,引《公羊传》驳《穀梁传》,连张老秀才都红了脸——”他顿了顿,“你当这书院里的学子都是木头?
谁有真本事,他们比谁都清楚。”
老夫子说完便拄着拐杖走了,枣木杖头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