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狮是被冻醒的。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冷,是那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像他十七岁那年在冬夜的街头蜷缩时感受到的温度。他猛地睁开眼,公寓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打在空旷的客厅里,却照不亮半分他眼底的情绪。指尖下意识摸向枕边,本该放着的那枚银质十字架手链空空如也——那是安迷修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三年前被他锁进了抽屉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街道上还没有多少行人。雷狮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的梧桐树叶子落了满地,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飘远,让他莫名想起多年前的那条老街。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安迷修的地方。
转角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将墙根下那个蜷缩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卫衣,帽子歪斜地扣在头上,露出的半张脸在雨雾中泛着冷瓷般的白。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领口积成小小的水洼,可他像感觉不到寒意似的,只是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剥落的碎屑。
安迷修的脚步顿住了。作为市心理卫生中心最年轻的主治医生,他对“异常”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那不是普通流浪者的麻木,而是一种更彻底的空洞。少年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倒映不出雨丝,也倒映不出他这个不速之客。
“你好?”安迷修将伞面往对方头顶倾斜,声音尽量放得温和,“这么大的雨,没带伞吗?”
少年终于抬眼。那是双极漂亮的紫色瞳孔,却蒙着层磨砂玻璃似的雾,落在他胸前的工作牌上。安迷修这才发现自己忘了摘牌,塑料壳上“安迷修 主治医师”的字迹被雨水洇开……
后来雷狮才知道,安迷修那天是值完夜班回家,路过巷口看到了他。也是从那天起,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叫安迷修的人。
安迷修发现雷狮不太对劲是在半个月后。他把雷狮带回医院后,给雷狮安排了临时的住处,还帮他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可雷狮总是很沉默,不管安迷修跟他说什么,他都只是偶尔点头或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一次安迷修给雷狮讲了个同事间流传的笑话,连护士站的小姑娘们都笑出了声,雷狮却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安迷修带雷狮去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是情感淡漠症。医生说这种病很难根治,患者会缺乏正常的情感反应,对喜怒哀乐都显得麻木,严重时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的情绪。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