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灰朦。
阵阵阴风钻入密集楼宇间隔距离,沿着钢铁脊骨向上爬行,如同一条冰冷诡异的长舌舔舐着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倒映出匆忙模糊的人影,又匆匆散开,如雾般不可捉摸。
而新宏基那栋号称“中环明珠”的售楼中心,经过十几个钟的退订潮席卷,成为了这座城的风暴眼。
前来讨要说法的人墙将售楼中心外围了个水泄不通,面色青白如冻鱼的业主们举着血字横幅,嘴里不断叫嚷着:“还我血汗钱!”、“新宏基棺材楼……”的凄厉口号。
嘶哑的吼声,像钝刀子挫着耳膜。
保安们个个严阵以待,与这群人鏖战了一夜早已耗到极点,但眼看就快到上头叮嘱好的时限,再精疲力尽也不敢松懈半点。
入口处,一扇玻璃大门被砸碎,勉强被几块木板潦草钉住,像贴了张丑陋的狗皮膏药。冷风见缝插针般钻入其中,卷起大厅内散落一地的传单。
「尊贵府邸,坐拥维港」的金箔字在尘土里翻飞打滚,上面沾着不知谁的鞋底泥,还有几点暗褐,疑是干涸的血渍。
此刻,前台接待处空无一人。
几位女职员被昨日涌入的苦主吓到崩溃,只能在家等返工电话。
蹲伏在各处的媒体记者被冻得瑟瑟发抖,一面骂顶头老细安排苦差,一面将烟头插入脚边油脂冷凝的叉烧饭里。烟蒂被滋滋声掐灭,宛如一个孤坟伫立其中。
正当他们讨论起雷氏究竟该如何收场时,大厅中央的圆形时钟连敲了好几下,悠悠回荡于空旷宽绰的空间里,有种不详的丧气。
“喂喂!有车来了!”
“雷昱明!”
“是雷昱明!!!”
只见售楼中心外几辆黑色林肯陆续泊好,雷昱明在一众保镖的包围下出现在人群里。霎时间,埋伏的记者们如嗅到腥腐的秃鹫,纷纷从各处飞奔而去,镁光灯骤然爆闪,通通将镜头对准那身型如峭壁寒松的男人。
铁灰色的镜框下,是一双深如古井的眼,沉静自持的外表如常,并没有因现场的混乱产生半点波澜。
雷昱明一步步踏过狼藉,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凌乱肮脏的传单上,字面上的金箔碎光,被不断追逐的镜头反射到他纹丝不动的嘴角。
在众业主的谩骂声讨中,他脚步未停,却不疾不徐地转向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几块临时搭建的木板下,瑟缩着一名紧抱幼儿的妇人,只见她面色蜡黄,眼泡红肿,凄凉得可怜。孩子蜷在她怀里,脸上只有干掉的泪痕和被冻红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