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淮安借个地方读书。宅子里有现成的米灶柴厨,还有腌菜火腿,不出门也不用发愁吃喝。藤淮安在起义军中一年有余,煮饭洗衣之类的粗活儿不在话下,胆子更是大了不少,他想图个清静,把派去伺候的家人打发回去,独自住下来,一门心思读书阅史,再不与外人往来。
这座老宅古屋,前后分为三进,每一进宅院两侧都开有边门,通着两旁的别院,也就是跨院,书斋假山池塘之类,全设在旁边的跨院里,不一而同。
藤淮安一个人住不了多大地方,只开了后进一处偏门,那门连着书斋,书斋前则是一片荒草丛生的花圃,蓬蒿满眼,荆棘遍布。他大致收拾一番住下,这宅子虽然破败,但比他在乱军之中那段时日,条件可好得太多了,何况清静是福,难得如此,所以闭门苦读,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住了段日子,一切如常,唯独书斋里有怪事发生。这书斋里有盏油灯,夜里读书的时候,需要点上油灯照明,可藤淮安发觉这灯盏里的油用得极快,平时天一擦黑,他再看一段书也就回房歇息了,离开书斋前总是把油灯熄灭,当晚剩下半盏油,转天起来就见底了。
那时的灯油很贵,穷人根本用不起,所以才有“凿壁偷光”之事,藤淮安虽不在乎这几个油钱,可添加一次灯油至少能用上几天,如今却每天都要添加,也不免觉得麻烦。他以为是书斋里有老鼠,鼠类趁着夜深人静偷灯盗油,便养了一只老猫用来捕鼠。
谁知这老猫又馋又懒,白天睡觉晒太阳,天黑掌灯时分准保没影,怎么招呼都不见出来,也不知溜去哪儿与野猫私会了,书斋里的灯油还是照样没有了。藤淮安气得无可奈何,做了一篇《讨猫檄》,数说此猫不干正事。他胸中锦绣,才思有余,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好几千言,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可老猫也不识字,更听不懂这书呆子在那聒噪什么,该怎么偷懒还怎么偷懒。
藤淮安实在没办法,也懒得去管此猫了,任其在屋中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他自己仍旧用功读书,谁也不再理谁,彼此间倒是相安无事。
谁知那老猫顽劣得紧,有一天爬到树上掏鸟窝,结果跌落在池塘里淹死了。藤淮安摇首叹气,心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把死猫从池塘里捞上来,埋到后边的荒菜园子。
当晚月明如昼,藤淮安的书斋里没了那只老猫,显得格外冷清寂寞。他读完书毫无睡意,便吹灭了油灯,把老塑匠留下的古书残页取出来,一个人坐在书斋前的花圃中,趁着月色端详古书的残页。
黑狐从门岭深山里盗出的古书,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