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段坑洼不平的官道,当那饱含咸腥气息的海风终于毫无遮拦地、带着磅礴的生命力扑面而来时,江云喉头滚动,几乎要落下泪来。
长达大半个月的车马劳顿,不下于一场酷刑。饶是他自诩身体还算强健,也被这古时的“长途跋涉”磋磨得筋骨酥软,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
胃囊里翻江倒海,每一处骨节缝里都渗出难言的酸胀,仿佛要散架一般。
连一向精力旺盛、聒噪不已的王世文,此刻也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歪在车厢角落,那身名贵的锦袍早已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尘土,失去了往日光彩。
唯有刘大和那两名王家护卫,凭借着过人的体魄和坚韧的意志,依旧努力挺直着腰杆,只是眉宇间刀刻般的风霜和眼底难以掩饰的倦色,无声诉说着这趟旅程的艰辛。
“到了!终于他娘的到了!”王世文猛地掀开车帘,贪婪地、近乎贪婪地将一大口湿咸的空气吸入肺腑,随即被那过于生猛的气息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涕泪横流,但脸上却绽放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闽州城!太白兄,闻见没?这就是大海的味道!还有……嘿嘿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味道!”
眼前的闽州城,与姑苏水乡的温婉精致、粉墙黛瓦截然不同。
斑驳的城墙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海风反复啃噬的粗粝质感,灰褐色的墙砖上凝结着白色的盐霜,无声诉说着海疆的沧桑。
街道不算宽阔,却异常喧嚣。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穿着打扮五花八门。
短衫赤脚、皮肤黝黑发亮的渔民扛着渔具匆匆而过;头裹彩色布巾的商贩在路边高声吆喝,摊位上堆满鱼干、海贝和奇异的果实。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浓烈的气息——新鲜鱼获的浓烈咸腥、海藻腐烂的独特气味、不知名香料燃烧后辛辣又馥郁的烟霭,以及隐约飘来的汗味和尘土气息,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却也带着原始野性的海港画卷。
一行人几乎是踉跄着,直奔城中那座最高大、最气派的“海峰楼”。此刻,一碗热饭、一盆净水,远比黄金珠玉更能抚慰他们饱受摧残的身心。
雅间临海,待得饭菜上桌,尽是闽州特色海味:清蒸石斑鱼腴白如雪,白灼海虾鲜红透亮,爆炒花蛤镬气十足,一大盆用料扎实的海鲜羹汤更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饿极了的众人哪还顾得上什么世家公子的仪态、江湖高手的风范,纷纷化身饕餮,风卷残云般扫荡着桌上的珍馐。
几碗滚烫鲜美的羹汤下肚,熨帖了翻腾的肠胃,也终于将几近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