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汤清澈透亮,映着他略显精明的脸庞。
王贵品了一小口,细细在舌间回味片刻才咽下,继而诚挚地说道:“这珠兰的香最是点睛,若一味清冽甘甜,少了这股馥郁的花香,便失了扬州的气韵。”
刘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落在杯中浮沉的嫩叶上,像是透过茶叶在审视着什么:“你是懂行的。这道魁龙珠,拼配得宜是根本,烹煮的水也马虎不得,唯有蜀冈泉水方能将这三种茶的韵味吊出来,融而不杂各显其长。这水啊,就好比咱们扬州这片地界。”
王贵握着茶盏,神情专注地看向对方。
刘让语调悠然,继续说道:“千年的运河,商贾云集百业兴旺,百川汇流之地鱼龙混杂,却也养出了淮左名都的独特气韵。什么风到了这里,都得被这水土浸润一番,才能真正入港。”
“正是此理!”
王贵立刻应和,眼神热切了几分:“扬州这碗茶汤,看似简单,内里乾坤深着呢。通判大人说这水是根,再说这熬茶的炭火、冲茶的手法,哪个不是百十年的讲究?若是没有足够的造诣,只怕好茶叶也会泡出一股子焦糊味。”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道:“卑职原以为大人会接任同知一职,这几年大人身为府尊副手,分掌粮运、水利、诉讼、河工诸事,若非你懂得扬州的水性,摸得透这街头巷尾、田亩河道的火候,如何能帮府尊料理得如此妥当?可偏偏……唉。”
他的话中未尽之意很明显,刘让最终未能迈出那关键的一步,数日前一道行文由江苏布政司发下,新任扬州同知薛淮已经从京城出发,约莫半月后便会抵达此地。
刘让不置可否,用杯盖轻拨着浮沫,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在拨弄着一团看不见的烟云。
“京中的大员们,自然是志向高远,俯瞰九州的。”他抬眼看向王贵,目光锐利,“但是你说得也对,扬州的地界不同于别处。盐务漕运、赋税粮课,哪一桩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一件能绕得开咱们脚下这片土地养出来的人情世故?便是当年那位薛文肃公……”
他忽地停下不语,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冰冷。
十余年来,薛明章在扬州的风评逐渐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
在大多数经历过当年往事的普通百姓看来,薛公乃是难得一见清正又有手腕的好官,扬州在他治下一扫多年沉疴,即便遭遇洪水侵袭也能很快恢复安宁的生活。
但是对于本地大族士绅而言,那几年毫无疑问过得极其艰难,几乎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所谓扬州四姓,当时根本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