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点,倘若今日坐在厅内的是当初的薛淮,极有可能将他引为知己。
当下薛淮沉吟道:“谢兄,隐患之说……是否言重了?”
谢景昀心中讶异,薛淮的反应与他的推测不太相同。
他按下杂乱的思绪,镇定道:“侍读不必怀疑,学生今日绝无半句虚言,尽皆真心所想。首辅大人确为朝堂柱石,然则他麾下的官员们只知争权夺势,根本不将黎民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这亦是不争的事实。就拿学生的见闻来说,几任扬州知府都是宁党中人,两个月前的工部窝案更能佐证学生之言。”
薛淮再度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品着香茗。
谢景昀略感头疼,都说这位年轻的薛翰林性急如火,为何在他面前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他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学生深知侍读唯愿澄清玉宇,只是缺少助力。学生不才,倘若今科春闱能够金榜题名,将来愿与侍读并肩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薛淮总得给点反应,于是他伸手拿起案上的文卷。
谢景昀见状心中一松,觉得薛淮已经被他说动,趁热打铁道:“半月前学生偶然听到侍读所作的咏梅词,顿感非有冰壑玉壶之心难作此词,那几日学生……几近彻夜难免。”
这番话若换个人说,免不了谄媚之嫌,可谢景昀眼底灼烫的赤诚,竟似能将薛淮手中的文卷燃出火星。
薛淮不语,展开卷册,只见谢景昀的笔迹如瘦竹疏立,头一篇赫然便是一首诗,分明是唱和他的咏梅词。
“驿路霜枝带血开,玉壶击碎作尘埃。春风若解寒香烈,莫遣孤芳入镜台。”
薛淮念出这首诗,随即指尖一顿,轻声道:“谢兄此作,悲壮太盛。”
“学生惭愧。”
谢景昀喉结滚动,愧然道:“作此诗时,学生一边想着侍读的咏梅词,一边回想在扬州府的艰难,只觉自身的经历与侍读之词无比契合,顿生无尽感触,因而下笔难掩悲壮之意。”
后头的话不必再说,他方才便已讲过中举之前的经历——谢家人最艰难的时候在野外赁草棚而居,谢父替丧子老翁抄经换粥,隆冬时节谢景昀代人誊卷冻伤了手。
这般境遇下写出的诗文,当然字字都淬着寒铁腥气。
薛淮又往后翻了几页,谢景昀的文章一如他方才斩钉截铁的表态,处处透着文人经世济民扶危解困的豪气与骨气。
只是……
他缓缓放下文卷,略显突兀地问道:“谢兄对今科春闱有几分把握?”
谢景昀心中一凛,只觉已经到了紧要之处,遂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