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呼吸都屏住了。
“冯大伴,”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带着无形的压力,“可要好好招待。万不可慢待了。”
“是!老奴明白!”冯保连忙应道。
“他对朕的感情有几分,朕也不知道。”皇帝忽然又补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冯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接话。
帝王心思,不可揣测!
“陛下,”冯保强行稳住心神,转移话题,“陆小凤与西门吹雪正在为军饷转运之事奔走。
至于上官姑娘……她已悄然离开京城,但始终在东厂视线之内……如有需要……”
皇帝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打断了冯保的话:“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声音微冷,“这可是朕的兄弟!不是至亲胜似至亲的兄弟!上官雪儿,朕可是当亲妹妹看待的!”
他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流淌着威严的光泽:“传朕旨意,上官雪儿,当以公主之礼待之!她有要什么,朕便给什么!绝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请,恭敬地请回来!”
“是!老奴遵旨!必以公主之礼,请上官姑娘回京!”冯保心领神会,郑重叩首。
“大明万年!剑圣万年!”
“大明万年!剑圣万年!”
……
震耳欲聋的呼喊再次穿透宫墙,如同浪潮般拍打着大殿的寂静。
这一次,皇帝的眉头终于深深蹙起,那丝玩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
一次两次,是士气,是感激。
七次八次,声声不息,便不再是单纯的欢呼,而是一种……足以撼动某种根基的力量宣告。
这声音,太响,太刺耳了。
七日七夜。
京城城墙,早已被浓稠的、反复干涸又浸透的暗红血浆涂抹成一片狰狞的斑驳。
空气里凝滞的腥臭,浓烈得足以让最悍勇的士卒也胃袋翻绞。
城头垛口后,守军士卒们靠着冰冷的墙砖瘫坐,盔甲歪斜,眼神空洞,手臂机械地搭在刀柄或弓身上,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的泥偶。
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只有目光偶尔扫过城楼一角那道依旧挺立如松的天青身影时,麻木的眼底才会骤然爆开一丝近乎狂热的星火。
陆九渊抱着孤鸿剑,静静立于垛口。
他垂着眼,看着下方叛军营盘连绵的灯火,那灯火在血腥气的扭曲中摇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