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地停了下来。
她回身，看着殿门口光影交界处的小沙弥。
慧能双手合十，身姿挺立，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仿佛穿透了表象，直抵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他的话语，如同古刹骤然敲响的晨钟，带着震彻心魄的力量，在素清盈的心湖中激荡起滔天巨浪：
“施主，你应是谁？”
你应是谁？
这简短的四个字，如同四道无形的惊雷，接连劈入素清盈的意识核心！
刹那间，万般思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垮了她长久以来维持的超然表象！
那至今无法寻回、如同被浓雾彻底封锁的记忆长河……
那因分赠凡俗而变得不再纯粹、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浩瀚灵力……
那灵魂深处，仿佛被硬生生剥离了一块、留下永恒空洞的残缺感……
还有……最深处……那个在无尽混沌的时光源头，赋予她“素清盈”这个名字的……模糊身影……看不清面目，却带着让她灵魂都为之悸动的熟悉与……温暖……
万千思绪翻涌、碰撞，最终归于一片深沉如海的静默。她站在殿门投下的阴影里，夕阳的最后一道金线恰好落在她的肩头，将她半明半暗的身影映照得如同神祇临凡。
良久，一个极轻、极淡，仿佛叹息又仿佛呓语的声音，从她唇间飘出，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了然与微不可察的怅惘：
“我本无名。”
她微微停顿，目光投向殿外庭院中那棵最古老的松柏，仿佛要透过它，看向更久远的时光。“但却有人，赋予了我‘素清盈’这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锚点，是烙印，是她在这“无上境”浩瀚宇宙中唯一能抓住的“存在”的证明。
慧能静静地听着，脸上那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并未追问那个“人”是谁，只是再次开口，声音如同古井无波：
“不知施主，此刻还是否欲求其他之愿？”
素清盈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殿内那尊垂眉慈悲的佛像金身，掠过慧能那双仿佛能容纳星海的澄澈眼眸，最终投向了殿外那方被松柏掩映、铺满金色光斑的庭院。
一丝真正的、了无挂碍的笑意，如同破开云层的月光，在那美的不似真人的面容上彻底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