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和王府,西跨院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薄雪,风一吹,便裹着淡淡的香,飘进景娴怀里——她正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怀里抱着刚满半岁的宝珠。
宝珠穿着鹅黄的小袄,软乎乎的小手攥着景娴的衣襟,口水流在她的月白袖口上,暖得发烫。景娴低头,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女儿的脸颊,眼底满是柔意——这半年来,朝堂风波渐平,弘昼待她愈发体贴,宝珠又乖,这样的日子,是她当年嫁给弘昼时,从未敢奢望的。
“福晋。”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唤,是王府的侍卫长,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还带着点未散的风尘。他手里捧着个信封,指尖捏得发白,站在海棠花影里,神色肃穆得有些吓人。
景娴心里“咯噔”一下,抱着宝珠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宝珠被她勒得轻哼了一声,她才缓过神,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声音尽量平稳:钮祜禄景娴何事?
“是……是从回部前线来的信使,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您。”侍卫长快步上前,将信封递过来,“信使一路快马加鞭,刚到王府就晕过去了,只说……是富察大人让他送的。”
“富察大人”四个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景娴心里。她的指尖悬在半空,竟有些不敢去接——傅恒去平定回部,已是三个月前的事了,此前送来的家书,虽也提过战事凶险,却总带着几分从容,可眼前这信封,边角磨得发毛,还沾着点褐色的印子,像是干涸的血迹,看得她心口发紧。
弘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替她接了信封,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纸页时,又轻轻递给她:弘昼别慌,先看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另一只手悄悄扶在她的腰后,替她稳住身形。
景娴深吸一口气,接过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在封口处盖了个小小的“傅”字印,是傅恒常用的。她用指甲轻轻挑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不过巴掌大的一张纸,纸质粗糙,上面只有一行字,是傅恒惯有的遒劲字迹,却比平时潦草了许多,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
富察傅恒愿福晋与王爷、小格格,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