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人影终于被梳理得一丝不苟。景娴放下桃木梳,木梳与妆台碰撞发出轻响,在这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缓缓转过身,月白常服的领口被她仔细系好,却依然遮不住颈间那抹刺目的红,像雪地里溅了滴朱砂,突兀得让人心惊。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有圈淡淡的青痕,是昨夜弘昼失控时攥出来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道痕迹,触感粗糙,带着皮肉被碾压过的钝痛。
这些红痕,这些印记,都是证据。是纯妃算计她的证据,也是她必须抓住的浮木。
“咔嗒。”
景娴抬手,将袖袋里那方叠得整齐的帕子放在妆台上。帕子边角的暗红已经干涸,却依然能看出那曾经是怎样刺目的血色。她放手时,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正顺着指缝滑落,“咚”地砸在帕子旁的描金妆盒上,晕开一小朵血色的花。
是方才梳头时太用力,指甲掐破了掌心。
她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越过那方帕子,落在还跪在地上的弘昼身上。
他始终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唇角和泛白的下颌线。他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方才那声没说完的“我……”还悬在空气里,像根绷紧的弦。
景娴的眼神冷了几分。
慌乱?愧疚?这些有什么用?在这深宫里,眼泪和歉意最不值钱。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是能让她反击的武器,是能让纯妃付出代价的筹码。
钮祜禄景娴七哥。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丝毫情绪。这声“七哥”喊得规矩,带着世家贵女对皇室宗亲应有的敬重,却唯独没了往日那点亲昵。
弘昼猛地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像头困在绝境里的野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景娴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她走到弘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眼神锐利得像把刚磨过的刀。
钮祜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