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谁用“可怜”形容和亲王,那个疯疯癫癫却手握权势的王爷。
“阿玛抢了额娘,心里愧疚得要死。”明慧望着树干上的凹痕,声音轻轻的,“我小时候半夜发烧,总能看见阿玛蹲在额娘门外,手里攥着退烧药,却不敢敲门。他怕额娘见了他就烦,可又放心不下。”
她想起张嬷嬷说的,阿玛当年为了给额娘求一支平安签,在城外的庙里跪了三天三夜,膝盖磨出了血;想起阿玛临终前,攥着额娘绣给傅恒伯伯的玉兰帕子,指节泛白,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始终没说一句“原谅我”。
“他抢了额娘的自由,却用一辈子的愧疚护着我们。”明慧的声音里没有恨,只有释然,“额娘没原谅他,可也没让恨毁了自己。她守着我长大,看着我嫁人,抱着我的孩子说‘真好’,这对她来说,就够了。”
赵武望着明慧,忽然明白了。他们总觉得姑娘被困在这座王府里,被和亲王的爱与愧疚困住,被对傅将军的思念困住。可姑娘自己,早就在这困局里开出了花。那些没能与傅将军共赴的约定,那些对和亲王的怨怼,终究没能盖过女儿带来的温暖。
风又起了,海棠花瓣簌簌落下,像场温柔的雪。落在赵武的旧军装上,落在明慧的发间,也落在墓碑上那“钮祜禄氏”四个字上。
“是属下们……愚钝了。”赵武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姑娘,您安息吧。”
离开时,赵武回头望了一眼。明慧正牵着儿子的手,在海棠树下教他辨认花瓣,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她们身上,像镀了层金。远处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他忽然觉得,姑娘或许真的不苦。没能嫁给心上人是遗憾,被强行娶走是委屈,可看着女儿平安长大,笑着走过自己走过的路,这份圆满,或许比年少时的惊鸿一瞥,更实在些。
和亲王用一生的愧疚换来了姑娘的安稳,傅将军用生命成了姑娘心底的白月光,而姑娘自己,在这满林海棠花里,守着最珍贵的馈赠,活成了自己的模样。
风穿过海棠林,花瓣落了满地,像谁在低声笑着,温柔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