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没回头,钮祜禄景娴告诉他们,就说……我收到了。
画春咬着唇,捧着陶罐退了出去。门轴转动的声响落下时,景娴才缓缓转过身,望着空荡荡的桌案,忽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不能看。
一看,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念想就会像潮水般涌上来,冲垮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她是和亲王的福晋,是怀着身孕的人,她没有资格再念着别的男人,更没有资格捧着这罐花种流泪。
西跨院的墙根下,画春挥着小铲子挖坑,眼泪噼里啪啦掉在新翻的泥土里。泥土是湿润的,带着雨后的腥气,把那罐海棠花种埋进去时,她仿佛听见花种在哭——它们本该在阳光下生根发芽,如今却要在这阴暗的角落,陪着主人的心事一起烂掉。
三日后,东直门的城楼刚浸在晨光里,傅恒的队伍就已经列好了阵。玄色的铠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队伍里没有旌旗招展,只有马蹄踏过青石板的沉响,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鼓点。
傅恒勒着马站在最前面,腰间的长剑换了柄新的,剑鞘上的宝石在光线下闪着寒光,却照不亮他眼底的荒芜。他抬头望了眼皇城的方向,宫墙巍峨,把碎玉轩、和亲王府,还有那棵刻着字的海棠树,都圈在了里面。
他终究,还是没能再看她一眼。
“将军,该启程了。”亲兵低声提醒,手里捧着的行囊里,除了换洗衣物,只有个空了的绢布包——里面原本放着他攒了半年的海棠花种。
傅恒收回目光,喉结滚了滚,忽然翻身下马,对着皇城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惊得周围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这三个头,是谢皇恩浩荡,还是……告别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春天?
没人敢问。
他重新上马,缰绳一扬,没有再回头。队伍像条黑色的长龙,缓缓驶出城门,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
城楼之上,弘历扶着汉白玉栏杆,指尖冰凉。他看着傅恒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个黑点,消失在官道尽头,忽然想起去年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