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窗棂半开着,晚风卷着廊下海棠花的甜香飘进来,落在景娴摊开的信纸上。信纸是糙纸,带着边关风沙的气息,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透着写信人的急切——是傅恒的字。
“战事将歇,归期可待。”
短短八个字,景娴却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指尖抚过“归期可待”四个字,指腹能摸到墨迹未干时晕开的细微褶皱,仿佛能透过这张纸,看到傅恒在军帐里挑灯写信的模样:他或许刚卸下盔甲,指尖还沾着硝烟味,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眼里定是含着笑的,像去年在圆明园,他为她挑落头顶海棠花时那样,眼里的光比星辰还亮。
信纸一角,压着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不是京城常见的重瓣海棠,花瓣瘦而尖,边缘带着点焦黄色,想来是边关的风沙吹的。景娴捏起那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闻到的不是花香,而是一股淡淡的、类似硝烟和尘土的味道,呛得她鼻尖发酸。
她想起去年暮春,也是这样的海棠花期。傅恒要出征的前一夜,他们偷偷溜到禁苑的海棠树下。他穿着银甲,手里却捧着一小包刚摘的海棠花,说:“等我回来,就用这海棠花给你做胭脂,娶你过门。”她当时红着脸,把亲手绣的平安荷包塞给他,荷包上绣着两只交颈的鸳鸯,针脚歪歪扭扭,却是她绣了整整三个月的心血。
“傅恒哥哥,”她踮起脚,把荷包系在他腰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我在这儿等你,等你回来给我做胭脂。”
他低头看着她,眼里的光温柔得能化开春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定。”
那时的风是暖的,花是香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盼头。她以为只要等,就能等到良人归来,等到八抬大轿,等到满院海棠花开得比谁都热闹。
可现在……
景娴的指尖猛地一颤,那片海棠花瓣从指缝滑落,飘落在信纸上。她低头看去,目光落在“归期可待”四个字上,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归期可待……他回来了,又能怎样呢?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的红痕早已褪去,可肌肤下的灼痛感却像生了根,时时刻刻提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