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铜钟撞响第三下时,景娴踩着汉白玉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缠在檐角的吻兽上,像给那些狰狞的兽面蒙了层纱。她身上的凤袍重得惊人,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金的光,裙摆拖在台阶上,绣着的凤凰尾羽扫过金砖,留下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计数。
“吉时到——”李玉的尖嗓穿透雾气,在广场上荡开,惊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百官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朝服的颜色在雾气里成了片深灰的海。景娴站在丹陛之上,低头时能看见自己凤冠上的东珠,颗颗饱满,映着底下无数双仰望的眼睛,有敬畏,有算计,还有些藏在衣袖里的不甘——就像当年纯妃看她的眼神,只是如今,那些眼神都得藏得更深。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的朝拜声撞在殿柱上,反弹回来,震得人耳鼓发麻。景娴抬手,指尖拂过腰间的玉佩,那是弘历昨夜亲自系上的,暖玉被他捂了整夜,此刻贴在她冰凉的宫装上,像块烧红的烙铁。
她的动作标准得像刻在骨子里,屈膝,颔首,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丹陛之下的人听清:钮祜禄景娴众卿平身。
凤冠上的垂珠晃了晃,碎光落在她眼睫上,明明灭灭的,却没映出半分波澜。她想起十五岁那年,在太后的寿宴上,她也是这样穿着簇新的旗装,站在弘历身后,看他给百官赐酒。那时他还不是皇上,她也不是谁的妃嫔,只是个靠着太后侄女身份,才能站在那片喧嚣里的小姑娘。
弘历景娴
弘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像揉碎了的晨光。他从龙椅旁走过来,明黄的龙袍扫过她的凤袍,金线绣的龙与凤在衣摆处交缠,像幅活过来的画。
景娴抬眸,撞进他眼底的痴迷里。那里面有火焰,有星光,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滚烫情绪,烧了这么多年,一点没减。他伸手,指尖擦过她耳后,替她理了理被垂珠勾住的碎发:弘历累了吧?这凤袍太重,我早说过让他们改得轻些。
钮祜禄景娴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