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下葬后的第三个月,傅恒站在了养心殿的丹墀下。戈壁的风沙还没从他甲胄上褪尽,他刚从准噶尔回来,身上的伤还在渗血,却执意要见弘历。
富察傅恒臣富察傅恒,恳请皇上派臣去南疆。
他的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只有甲胄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外格外刺耳。南疆是朝廷最头疼的烂摊子,瘴气弥漫,叛军如麻,去那里的将领,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
弘历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墨滴在奏折上晕开个黑点。他看着阶下那个挺拔却透着死气的身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傅恒在御花园里,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说要护景娴一辈子。
弘历你可想好了?
弘历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
傅恒没抬头,只是将拳抵在额前,甲胄的棱角硌得眉骨生疼:富察傅恒臣想好了。
没人知道,他袖中藏着只玉镯。那是景娴及笄时,他跑遍京城的玉器铺才寻来的暖玉,质地温润,上面雕着缠枝莲。当年他想亲手为她戴上,却被突如其来的战事耽搁,再后来,她成了娴妃,这玉镯便成了他藏在心底的刺,时时扎得他生疼。
南疆的瘴气比传闻中更毒。傅恒的军队刚扎营,就有士兵中了瘴毒,上吐下泻,没几日便没了气息。副将劝他稳妥些,等瘴气散了再进军,他却只是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长刀:富察傅恒擂鼓,进军。
他冲在最前面,刀锋劈开叛军的头颅时,血溅在他脸上,他连眼都不眨。以往作战,他会算阵型,会留退路,可现在,他只想往前冲,冲得越远越好,最好能有支冷箭,或是把长刀,干脆利落地了结这荒唐的余生。
有次叛军的箭雨射来,副将扑过来想替他挡,却被他一把推开。箭矢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带起一串血珠,他却笑了,笑得副将心里发毛——那笑容里没有痛,只有种近乎解脱的疯狂。
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篝火旁,掏出那只玉镯。火光照在玉面上,映出他满脸的胡茬和眼底的红血丝。他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莲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