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药味混着深秋的寒气,在傅恒鼻尖萦绕不散,像条湿冷的蛇,缠得他胸口发闷。他用袖口狠狠蹭了把脸,粗糙的布料擦过眼角,把滚烫的泪意硬生生压下去大半,只留下颧骨上两道红痕,混着未干的风沙,看着狼狈又倔强。
富察傅恒开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尾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他努力扯动嘴角,想挤出个像从前那样的笑,可脸部肌肉像生了锈,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怎么也藏不住。
景娴的睫毛颤了颤,像两片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蝶翼。她的呼吸很轻,带着痰音,每一次吸气都像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慢慢浮起了点微光,像暗夜深潭里落了颗星子。
富察傅恒像你第一次喂猫那天一样
傅恒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富察傅恒满树都是,粉的红的堆在一起,风一吹就往下落,像下了场花雨。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景娴才十四,穿着件水绿色的袄子,蹲在富察府的角门喂流浪猫,手里攥着块刚出锅的芙蓉糕,碎渣掉了满身。他刚从兵部回来,就看见她被突然飘落的海棠花瓣惊得跳起来,怀里的猫吓得蹿上树,她却仰头笑得眉眼弯弯,指着枝头的花喊:“傅恒你看!它们在跟我玩呢!”
那时的阳光是暖的,花是香的,她的笑声比檐角的风铃还脆。
富察傅恒你还说……
傅恒的喉结滚了滚,强行压下涌到喉咙口的哽咽,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富察傅恒说要编个花环套在猫脖子上,结果被猫抓了手,还嘴硬说不疼……
景娴的嘴角慢慢向上牵起,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道微弱的光,瞬间照亮了她枯槁的脸。她的手指极轻地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搭在傅恒手背上,冰凉的指尖蹭过他虎口的旧伤——那是当年替她挡箭时留下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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