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残花,吹得御花园的垂柳枝条簌簌作响。傅恒按着腰间的伤处,步履有些蹒跚地走着。太医院的人说他伤了元气,需得静养百日,可他在府里待了三日就待不住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不出来透透气,怕是要闷死。
转过堆秀山的拐角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不远处的石子路上,一队宫人簇拥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石青色的宫装像块沉重的幕布,裹着那纤瘦的身子,领口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繁复得晃眼,针脚密得像要把人勒进布里。头上的赤金点翠珠钗压得很低,垂下的流苏随着脚步轻轻晃,每走一步,珠玉碰撞就发出细碎的响,叮铃、叮铃,像串锁人的铃铛。
是景娴。
傅恒的呼吸瞬间停滞,胸口的伤处像被人狠狠攥住,疼得他弯了弯腰。他几乎认不出她了。
记忆里的景娴,总爱穿鹅黄色的衫子,像初春刚抽芽的柳,带着股子挡不住的鲜活气。她会追着蝴蝶跑,裙角扫过花丛,惊起一片香风;会坐在海棠树下绣荷包,阳光落在她发顶,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会踮着脚抢他手里的兵书,指尖划过他的手背,软乎乎地痒。
可眼前的人……
石青色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原本亮得像琉璃的眼睛,此刻蒙着层灰,像落了雪的湖面,平静得可怕。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却不是往日那种带着娇憨的挺拔,而是像根被强行掰直的柳条,透着股绷到极致的僵硬。路过一株开得正盛的芍药时,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娇艳的花,不过是堆寻常的石头。
“贵人,前面风大,要不要去亭子里歇歇?”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问,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
景娴没应声,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就这一个动作,让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傅恒的眼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傅恒看到她瞳孔猛地收缩,像受惊的鹿,眼底瞬间漫上一层水汽,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死死抿住,唇线绷成道苍白的直线。
景娴也看到了他。他穿着件月白色常服,脸色比往日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