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碎玉轩的琉璃瓦上时,景娴正盯着那桌纹丝未动的晚膳。
青瓷碗里的燕窝羹还冒着热气,蜜饯摆得像朵花,连馒头都捏成了海棠的形状——这是御膳房特意做的,知道她往日爱吃这些精致点心。可此刻在景娴眼里,这些东西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钮祜禄景娴端走。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攥着帕子,帕角被绞得发皱。
宫女刚要伸手,景娴忽然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掀翻了桌子。
“哗啦——”
青瓷碗摔在金砖上,碎成星子似的碴,燕窝羹溅上描金的帐幔,甜腻的香气混着瓷屑弥漫开来。蜜饯滚了一地,被她一脚踩烂,紫红色的汁水溅在石青色旗装上,像极了凝固的血。
“贵人!”宫女吓得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掀桌子了,早晨的粥,午时的点心,连同刚送来的晚膳,没一样能在桌上待过一刻钟。
景娴没看她。她的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像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寻找下一个发泄的目标。梨花木的妆奁,是傅恒去年送的,说她的珠钗该有个好匣子装;青瓷的花瓶,插着她亲手折的腊梅,如今花瓣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还有墙上挂着的《寒江独钓图》,是七哥弘昼特意找画师画的,说她性子烈,该学学画里的静气……
“哐!”
妆奁被她狠狠踹翻,珠钗滚落一地,金的银的,玉的翠的,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在哭。她抓起花瓶,朝着铜镜砸过去,铜镜应声而裂,碎片里映出她扭曲的脸——头发散乱,眼眶通红,嘴角却勾着抹狰狞的笑。
钮祜禄景娴都砸了!把这些破烂全砸了!
她像疯了一样,抓起什么就往地上摔。茶具、书卷、绣架……甚至连太后送来的暖手炉,都被她扔到墙角,铜胆撞在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屋里的东西渐渐少了,地上的碎片越来越多,她的旗装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手臂被飞溅的瓷屑划出血痕,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一个劲地砸,一个劲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