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明黄的圣旨就在眼前晃,太监抑扬顿挫的声音像隔着层水,嗡嗡地响,却一个字都钻不进心里。娴贵人?碎玉轩?这些词听着陌生得很,仿佛说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与她钮祜禄景娴毫不相干的人。
她的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玉佩,玉上的刻痕硌得皮肉发疼。这疼却让她觉得清醒——原来真的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了。
旁边的宫女急得直冒汗,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这接旨的规矩,就算不用跪,也该有个恭敬的样子,哪能像这样木头似的杵着?
景娴像是没感觉到,目光依旧落在虚空处。她想起去年此时,傅恒在城外的马场教她骑射,她摔在草地上,他慌忙跑过来扶,盔甲上的铜扣硌得她手心发麻。那时他笑她笨,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等你成了我的妻,我天天教你,总有一天让你比过那些宗室子弟。"
如今,妻是成不了了。倒是成了这宫里的"贵人",困在这四方院里,连风都带着墙的味道。
"娴贵人?"传旨太监的声音里带了点试探。这新贵人的模样,实在让人发怵,那眼神空得像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仿佛能把人的魂都吸进去。
景娴还是没动。直到太监提高了声调,第三次喊出"谢恩——",她才像被抽走了提线木偶的线,缓缓抬起头。
阳光恰好从她身后照进来,给她苍白的脸镀上了层模糊的金边。可那双眼睛,却依旧空洞得可怕,没有半分情绪,既没有喜,也没有悲,甚至连之前的恨意都淡得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像被连年旱灾榨干的土地,连野草都生不出来。
"娴贵人,该谢恩了。"宫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从未见过景娴这个样子,好像把魂魄都留在了养心殿那夜,剩下的只是副会喘气的躯壳。
景娴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又轻得像叹息,飘散在空气里,连她自己都没听清。
"奴才恭贺娴贵人。"传旨太监松了口气,总算没出什么岔子。他将圣旨递过去,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贵人真是好福气,皇上特意嘱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