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紫禁城被蒸得像口密不透风的琉璃瓮,汉白玉栏杆晒得发烫,连檐角的神兽都耷拉着脑袋。可偏有抹鹅黄身影,像团烧得正旺的小火焰,踩着廊下斑驳的光影疯跑——钮祜禄·景娴举着半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另一只手胡乱扒拉着被风吹到颊边的碎发,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头翩跹的碧凤蝶。
“姑娘!我的小祖宗哎!慢些跑!”
身后的太监总管李德全踮着脚追得满脸通红,绛色蟒纹补服被汗浸透,贴在背上像块湿抹布。他手里还捧着刚从御膳房要的杏仁酥,跑起来叮当作响,“这汉白玉滑得很,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后要是知道了,奴才这层皮都得被扒下来!”
景娴哪顾得上听他念叨。那只碧凤蝶翅膀上泛着孔雀蓝的光泽,停在朱红廊柱上时,尾翼还轻轻扇动,像在故意逗她。她舔了口糖葫芦上的糖衣,舌尖尝到甜丝丝的冰凉,脚下步子更急了,鹅黄色的马面裙扫过栏杆,裙摆上绣的缠枝莲随着动作翻飞,活像要从布上跳下来。
钮祜禄景娴李德全你别嚎了
她头也不回地嚷嚷,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被宠坏的娇纵,钮祜禄景娴摔了我自己上药,才不要你这老古板瞎操心!
她鬓边斜插的绒花早就歪到了耳后,是昨儿太后亲手给她簪上的东珠绒球,此刻随着她的跑动晃悠,像颗不安分的小脑袋。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在规矩森严的紫禁城里,怕是独一份的——谁让她是钮祜禄家的嫡女,太后亲弟弟的独苗,打小养在慈宁宫跟前,连当今圣上都得喊她一声“表妹”。
眼看就要追上蝴蝶,景娴猛地加速,脚尖差点踩到裙摆。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廊柱,却没留神廊下阴影里还站着个人,整个人像颗小炮弹似的,结结实实撞了上去。
钮祜禄景娴哎哟!
额头撞在一片坚硬的锦缎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景娴疼得龇牙咧嘴,手里的糖葫芦“啪嗒”掉在地上,山楂滚了一地,糖衣摔得粉碎。她正想抬头骂人,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力道不算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