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挪地从那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身后转了出来,站在空寂的大殿中央。
“阿弥陀佛……”
一声带着笑意的佛号,如同油锅里滴进一滴冷水,突兀地在殿角响起。
西门庆悚然一惊,猛回头看去——只见那净虚老尼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了殿门内侧的阴影里。她身上那件半旧的青灰色缁衣,仿佛与殿内的幽暗融为了一体,唯有一张老脸,在长明灯昏黄的光晕下,笑得如同揉皱了的陈年黄表纸,每一道褶子里都藏着洞悉世情的油滑。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惊人,像两粒深埋在灰烬里的火炭,正一瞬不瞬地、带着玩味的笑意,将西门庆从头到脚细细地燎了一遍。
西门庆被这老尼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同被扒光了衣裳丢在闹市。他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些场面话遮掩——
那净虚老尼却先一步合十,弓着身子陪笑:“大官人,这菩萨座下,罗汉压海棠,金刚卧花丛,也是常景,正是神仙下凡体味凡人百态,下次大官人尽管先吩咐贫尼安排便是”
西门大官人眉头一挑,这老尼姑倒是识趣。
“嗯改日再使人送些香油钱过来,给菩萨重塑金身。”
那净虚老尼一听,瞬间笑更加灿烂,忙不迭地合十躬身:
“阿弥陀佛!大官人真是菩萨心肠,功德无量!老尼替阖寺僧众,谢过大官人厚赐!您放心,这庵堂清静,最是稳妥不过!老尼回头就让人再建几间上好的院子,专给大官人留着歇脚。”
西门庆大官人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一甩袍袖,大步流星地跨出殿门。
刚跑出不到半里地,忽听得身后尼姑庵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马嘶人沸之声!那声音急促、慌乱,绝非寻常动静。西门庆心头一动,勒住缰绳,菊青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停住。他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尼姑庵山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原本扎着营歇脚的那两队人马——皆是鲜衣怒马、仆从如云的富贵排场——此刻竟已如沸水般炸开了锅!
马车被仆役们手忙脚乱地套上车辕,沉重的箱笼被胡乱地搬上马车,衣着光鲜的管事模样的人,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催促着,脸上俱是惊惶焦灼之色。
看那架势,竟是片刻也等不得,立刻就要拔营启程!连那几顶临时支起的、缀着流苏锦缎的华贵帐篷都来不及拆卸,只胡乱卷了扔上车。勋贵府邸出行,若非天塌地陷般的大事,断不会如此失态仓皇!
看来那贾蓉,是真真没了!
那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