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官人听得那脚步声走远,赶紧双臂猛地一托一送,如同卸一袋沉甸甸、软塌塌的香粉袋子,将秦可卿那瘫软无力的身子,就势便安置在大殿供桌旁一张铺着半旧蒲团的禅凳上。
秦可卿被这一番动作颠簸,喉间溢出一声细弱游丝的呜咽,身子歪斜着,连坐都坐不稳当,眼看又要滑溜下去。
“我的奶奶!快些醒转!”西门庆压着嗓子,他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在她冰凉滑腻的腮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又在胸口死命的揉了揉,秦可卿眼皮颤了几颤,总算勉强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如同浸了水的琉璃,哪里还有半分清明?
俩人还要说话,远处又传来凤姐儿声音:“奇怪,人去哪了!”说着又往大殿巡了过来。
西门大官人一个闪身,便缩到了那尊丈六金身的观音大士法像之后。那法像宝相庄严,莲座高耸,恰恰将他那魁梧身躯遮了个严严实实,只余下衣袍一角,险伶伶地搭在莲台边沿。
他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恨不得按住,只觉鼻尖萦绕着香烛灰烬和积年老木的沉浊气味,混着自己身上还未散尽的秦可卿汗腥和奶膻味,又是好闻又是古怪难言。
秦可卿昏昏沉沉,只觉浑身骨头都酥了,胸口庞然大物沉甸甸坠得慌。听得凤姐儿呼唤,她强提着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对着殿门方向,发出蚊蚋似的一声:“凤丫头…我……我在这儿……”
“哎哟!我的天爷!”凤姐儿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一眼瞧见禅凳上那魂不附体、钗横鬓乱、脸色煞白如纸的秦可卿,惊得三魂去了两魄!
她几步抢上前,一把搀住秦可卿那绵软欲坠的身子骨,入手只觉一片冰凉滑腻,又见她衣衫虽勉强齐整,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汗湿黏腻之气,领口微松,身上怎么一股男人味……
凤姐儿何等机灵,心头电转,面上却只作万分焦灼心疼状:“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跑到这冷飕飕的大殿里来了?快瞧瞧这小脸儿白的!定是冲撞了什么!快!平儿,搭把手!赶紧扶回去!灌碗热热的参汤压压惊!”
平儿忙不迭上前,与凤姐儿一左一右,半架半抱,将那软成一滩春水似的秦可卿搀扶起来。秦可卿脚下虚浮,一步三摇,几乎是被拖着往外走,临出殿门时,那涣散的目光,似乎无意识地往观音像后那阴影处瞟了一眼,随即又飞快垂下,只余下睫毛一阵乱颤。
听着那细碎慌乱的脚步声和凤姐儿连珠炮似的关切话语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院门之外,大官人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扶着冰凉坚硬的莲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