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官人来到自家生药铺。
只见铺子侧口那块专门辟出、供往来客商拴马停车的空地,此刻的气象与平日大不相同。
三辆规制严谨、透着世家气度的青绸油壁马车稳稳停驻。打头那辆尤为讲究,车身是上好的楠木打造,漆色沉静,车围子用的是厚实细密的深青色绸缎,虽无耀眼纹饰,用料与做工的精良。车窗垂着同色的素锦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后面两辆规制略小些,装饰也简朴些,但规制仍在,显然是随行仆妇丫鬟所用。
十几匹马匹都是,毛色顺滑,体态匀称,一看便是精心饲养的上等脚力。
马车周围,侍立着几个仆从,秩序井然。
离马车稍远几步,站着十几个身形健壮穿着统一仆役服色的汉子,虽未佩刀,但腰背挺直,眼神沉稳地扫视着街面,显然是府里惯常跟随主子出门、负责安全护卫的得力家丁。他们站姿并不刻意张扬,但那沉稳的气势,已让寻常闲杂人等不敢轻易靠近。
离铺子还有几步远,他便觉出异样来。往日里喧嚣嘈杂、充满粗声大气和药石辛气的铺面,此刻竟透出一种奇异的肃穆与规矩。仿佛里面的伙计们一夜之间都脱胎换骨,从市井讨生活的粗汉,变成了翰林院里当值的清贵侍讲,连呼吸都带着三分克制。
他迈步进去,这感觉更甚。只见伙计们腰杆挺得笔直,连那惯常的油滑笑容都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十二万分的恭谨。一个伙计正轻手轻脚地拂拭柜台,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秤砣轻放,算盘轻拨,连包药的桑皮纸都只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整个铺子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静,源头便是那端坐在唯一一张榆木圈椅上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门口坐着,身段儿端的是娴静,便似那画儿上走下来的仕女一般。头上严严实实戴着一顶帷帽。那帽檐垂下的轻纱,又长又密,直笼到她腰身以下,影影绰绰,如隔着一重薄雾,越发衬得人影儿神秘难测。
虽面目身形俱在纱后瞧不真切,然那通身的气派,温润沉静,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在她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个身形窈窕的丫鬟,俱是垂手低眉,屏息凝神。
却听得那帷帽底下,飘出一缕极轻、极柔的声气儿来向着一个伙计,温言问道:“这位小哥儿,方才在门边咳嗽的那位老丈,听着甚是可怜。你们铺子里若有那润肺养气的蜜丸,烦劳你包上几份儿与他,可使得?”
那声音顿了顿,越发柔和婉转,“……也不必提起我,只说是铺子里新试的方子,请老丈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