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再是牛马,他自然不会再俯身去体会牛马的苦痛。
那些伤兵营里的哀嚎?
不过是些乡下牛马临死的悲鸣罢了。对于已经进了城、当了官、此刻还能啃上几口菘菜的王虔来说,死多少这样的牛马,有什么关系?
只要死的不是他王虔就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
这把精铁打造的环首刀,刀柄缠着上好的牛皮,是前几年他因『忠勤』而被曹洪当众赏赐的。
这刀,曾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从无数底层士卒中脱颖而出,在曹军体系内站稳脚跟的光荣证明。
握着它,他曾意气风发。
但现在,冰冷的刀柄透过牛皮传来刺骨的寒意。
不知道是铁冷,还是自己心寒。
『司马……』一个心腹队率凑近,声音压得极低,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忙碌的士兵,确认无人注意,才用更低三分的音量说道,『兄弟们……私下里都在议论……议论那陈司马……的事。』
王虔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只是眉头锁得更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厉声呵斥道:『混账!议论什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天塌下来有将军顶着!将军自有安排!再敢妄议,军法从事!』
他的声音带着往日习惯的严厉,甚至刻意拔高了几分,试图震慑。
但是他心中清楚,在他这严厉之下,藏着的是心虚。
安排?
曹洪还有什么『安排』?
之前的土垒防线,安排得如何了?
精心构筑的巩县防御体系,安排得又如何了?
结果呢?
一日土垒崩,五日巩县破!
固守待援?援兵在哪里?
听说丞相的主力精锐被死死拖在荆州泥潭,动弹不得。
飞狐隘一战更是噩耗频传,有小道消息传说,折损极其惨重。
而指望山东后方那些首鼠两端,只顾着兼并土地和保全家族的士族老爷们,会心甘情愿的,源源不断地送来粮草兵员?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们不趁机作乱、落井下石就算忠心了!
王虔并不同情陈茂。
陈茂死了,他王虔还活着,这才是关键!
那么,下一次呢?
下一次需要一颗『弃子』去拖延骠骑军雷霆万钧的攻势,或者需要一颗足够分量的人头来震慑即将崩溃的军心时,会轮到谁?
他拼杀了半辈子,刀口舔血,阿谀奉承,好不容易才爬到这军司马之位,有了这点统兵之权,有了曹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