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饱读圣贤之书,满口‘王道之治’、‘仁政爱民’。可朕在你们那浩如烟海的书中翻来覆去,皓首穷经,所见者,唯‘食人’二字而已!”
“你们的‘仁政’,是让天下农夫,终其一生,劳苦耕作,面朝黄土背朝天,然其所获之粟,自存者不足三成,其余七成,皆要以‘田租’之名,流入地主士绅的粮仓!此非仁政,此乃敲骨吸髓之术!”
“你们的‘王道’,是让朝廷税赋,从中央到地方,层层加码,正税之外有火耗,火耗之外有陋规,而你们自己,却手持‘与国同休’之优免特权,坐拥万贯家财,一分一毫的税银都不用出!此非王道,此乃蛀空国本、饮鸩止渴之法!”
“你们的乡贤,一边在乡里放着九出十三归的‘子母钱’,让无数自耕之农家破人亡,最终只能卖妻鬻子,沦为你们的佃户;一边又趁机以脸颊兼并他们的田产,完成了所谓家业最原始、最血腥的积聚!此非教化,此乃以邻为壑,囤积生计之源,行强盗之实!”
皇帝以最朴素却最不容辩驳的语言,将这个传承千年的那张温情脉脉的“仁义道德”面纱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那血淋淋的,关于财富与分配的残酷真相。
“你们,早已不是国家的基石。”
皇帝看着失魂落魄的侯恂,一字一顿地宣判,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砸入深潭!
“你们,是附着在我大明这条行将就木的巨龙身上吸食其骨髓,啃噬其血肉,让其日渐衰弱,动弹不得的——附骨之疽!”
“所以,朕,不是要与天下为敌。”
“朕,是要为我大明这条龙刮骨疗毒!即便要刮下三层血肉,朕,在所不惜!”
侯恂已经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皇帝终于走到他的面前,低头看他。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更宏大,更悲悯,也更坚定的火焰!
“你问朕,为何如此。好,朕今日,便告诉你。”
“因为朕看过九边军户的军籍,三代人,五代人,戍守边疆,连名字都未曾改过。他们为国流血,他们的家人,却在后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因为朕见过易子而食的灾民,他们临死之前,不是在咒骂朕这个天子无能,而是在向着京师的方向叩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一个好收成!”
“因为朕知道,我大明的江山,我大明的财富,是江南的织女,一寸一寸织出来的;是景德镇的窑工,一件一件烧出来的;是全天下的农夫,一锄头,一锄头,从土里刨出来的!他们才是为了大明,为这片土地增添每一分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