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没有平日的威严与煞气,却也并非惊惶,风尘仆仆的脸上是沉淀下来的肃杀。
他一进殿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江南……动了!”
田尔耕的声音充满了某种即将爆发的兴奋。
朱由检的瞳孔猛地一缩。
江南!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田尔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讲。”
田尔耕猛地抬头,与皇帝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读懂了一切,他从怀里掏出密报,双手举过头顶,声音铿锵如铁:
“回陛下!他们动手了!”
“松江府的两位户部主事,负责丈量田亩,被人制造成意外溺亡!!”
田尔耕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朱由检的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
“扬州的三位审计员负责查核盐账,则是在官驿内集体暴毙!”田尔耕的声音愈发高昂,仿佛不是在汇报惨案,而是在宣读敌人的罪状。
“砰!
一声巨响,朱由检身旁的御案被他一掌拍得剧烈颤抖,案上的笔墨纸砚齐齐跳起又重重落下,狼藉一片。
王承恩和田尔耕两人,吓得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金砖之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是宣战。
这是江南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那些世代簪缨的士绅,在用五颗血淋淋的人头在向他这个远在京师的皇帝,发出的最猖狂也最明确的警告!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朱由检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臣子是奉命去执行他那“改天换地”理想的先锋。
而现在,他们死了。
死在了大明的疆土之上,死在了大明天子光辉照耀之下的..最富庶的江南。
朱由检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
他放弃了继续寻找那最后一位“新内阁”人选的念头。
江南的这盆冷水,或者说,这盆热血,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在彻底打断江南这盘根错节们的脊梁骨之前,他之前对毕自严和温体仁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
皇帝沉默了许久,久到王承恩和田尔耕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然后,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
“王承恩。”
“奴婢在!”
“传朕旨意,立刻召张维贤,魏忠贤,周全,到这暖阁来见朕。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