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转向了身旁的王承恩,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公公。”
“毕大人有何吩咐?”王承恩停下脚步,依旧是那副谦卑的姿态。
“陛下……素日里亦是如此么?”毕自严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殿门内的那道身影,“竟是这般宵衣旰食,为国事操劳?”
他本想用“辛劳”二字,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这个词太过轻飘,根本无法形容他刚才所感受到的那种,仿佛要将一个人所有心神都燃尽的巨大消耗!
王承恩微微抬起眼,看了看这位即将执掌帝国财权,掀起滔天巨浪的户部尚书,他看到了这位老臣眼中真切的关怀与痛惜,那不是臣子对君主的伪饰,而是发自肺腑的共情。
王承恩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是。”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毕大人,您今日所见,已是常态。有时候皇爷一天之内要召见的人,前后能有二十来个。从黎明到深夜,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毕自严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一天见二十来个人!
每一个,都可能是一个关系到国计民生重大决策的开始,这其中所耗费的心力,所需要处理的讯息,简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想起了自己。
自己在天津做巡抚,自觉每日勤于政务,将治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商旅通达,百姓安居,还因此颇为自得。
可现在想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一个既定腐朽的框架内,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罢了。就像一个管家把一个破败的庄园打扫得干净了一些,却从未想过这个庄园的地基已经快要塌了。
而皇帝想的,却是将这朽坏的庭院夷为平地,于废墟之上重建一座前所未闻的巍峨殿堂!
自己曾经做的那些,哪里算得上是为君分忧?
天下间的官员,恐怕都和自己一样,自以为是的分忧在皇帝那改天换地的宏图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他们非但不能分忧,反而因为他们的短视,他们的因循守旧,他们的利益纠葛,成为了大明前行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一念及此,毕自严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与自责。
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殿内的皇帝,转回头,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王承恩说:
“王公公,还请您……务必要时常提醒陛下,龙体为重,千万不可太过劳累。”
他的声音真挚而沉重,“如今的大明少了谁都可以。少了老臣,户部还会有新的尚书;少了范大人,都察院也自有御史。可是……可是若是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