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朱红的“宝钞提举司”大印在阴沉的天色下依旧鲜艳夺目,每一张都代表着一笔足以让寻常人家富足一生的财富。
“孙先生,”王体乾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司礼监太监的威严,却依旧带着笑意,“皇上口谕:辽东大捷,扬我国威,将士用命理当厚赏。此为大明宝通银票,共计二十万两,为全军犒赏。”
他顿了顿,补充道:“皇上还说了,二十万两现银转运关外,路途遥远且不说,也太过招摇。用此银票,先生可随时在关宁任何官仓、钱庄兑取,方便快捷。定要尽快发下去,让将士们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能喝口热酒。”
没有一句提及流言,没有一个字关于构陷,只是最实在最贴心的封赏,仿佛京城里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紧接着王体乾又侧过身,从随行人员中请出两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这位是太医院的李院判,这位是张御医。皇上说,先生为国操劳,宵衣旰食,他心中不安,特遣二位圣手前来,专为先生您一人调理身体。”
孙承宗的身体,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王体乾亲手从一个锦盒中捧出了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那是一件通体乌黑的貂裘大氅,毛色油亮。
“孙先生,”王体乾的声音压得极低,神情郑重无比,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件衣物,而是一份千钧之重的嘱托,“皇爷……让老奴给您带句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皇爷说,这帝国最苦、最险、风雪最烈的地方本该有他。然,他坐镇京师,却让先生您以古稀之年,在这冰天雪地里为国苦战,他……心中有愧。”
“有愧”二字轻飘飘地出口,却如巨石砸入在场所有人的心湖。
王体乾将大氅轻轻展开,接着道:“所以,这件大氅便是替他先来的。替他挡一挡这刺骨的辽东风,替他看一看这满营的忠勇将士!
皇爷还说,他只有一件事求先生:务必保重万金之躯,切勿再事必躬亲,因为这副臂膀撑着的是大明的江山。最后……皇爷让您等着他,他日功成,要与先生在盛京城头,共饮此杯!”
整个辽东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
静得能听到雪花落在貂裘上的声音。
王体乾上前一步,亲手将那件宽大的貂裘,郑重地披在了孙承宗的肩上。
大氅的重量,远比想象中更沉。
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仿佛从肩头直贯而下,让这位一生刚强,于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元辅重臣,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颤。
他那张被辽东风霜刻满沟壑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