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驾自宣府启程。
三千蒙古铁骑,皆是蒙古各个小部落百战余生的精锐,他们的眼神里没了来时的桀骜,只剩下对强者的敬畏。
再加上那两千名在陕西杀出来的京营新军,五千铁骑扈从一路旌旗猎猎,卷起的尘土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煞气。
车驾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入了直隶地界,仪仗的规模愈发煊赫,旌旗招展,甲光映日,沿途官吏早早便清空了道路,跪伏于道旁,山呼万岁。
朱由检坐在御辇之中,面沉如水。
他掀起车帘的一角,看到的只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官道,以及远方田地里稀稀拉拉仿佛在卖力耕作的几个农人身影。
朱由检知道,这都是演给天子看的戏文。
真正的苦难被这庞大的仪仗队像一柄无形的巨帚,扫到了帘幕之后。
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眼神中的平静下是深不见底的冷意,他不能容忍自己像个被圈养的废物,只能看到臣子们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停车。”他淡淡地开口。
一李若琏立刻趋步上前,低声问道:“陛下?”
“车驾太显眼了,”朱由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朕要亲自去看看,这天子脚下真正的光景。”
那指挥使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却未发一言,只是躬身听令。
“传朕口谕,”朱由检的决断快得不容置喙,“大队仪仗依原路继续前行,以为疑兵,不得停留。你,挑选几十名最精锐的校尉,换上常服,随朕走小路。”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毫不起眼的马队,悄然脱离了那条金碧辉煌的御道,拐进了一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小径。
脱离了仪仗的庇护,那幅被官僚们精心粉饰过的太平画卷,被瞬间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目之所及,尽是惨剧。
不同于陕西那种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绝望地狱,直隶的景象是另一番流动的悲苦。
官道旁,小路上,田埂间,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全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
他们麻木蹒跚地向着京师的方向挪动,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由绝望和饥饿组成的灰色长河。
朱由检勒住马缰,一名锦衣卫悄无声息地抓来一个稍有气力的流民,那人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锦衣卫冷声问道。
“从……从河南来……家中颗粒无收,听说……听说天子脚下……能有口活命的吃食……”
朱由检默默地听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