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种近乎于战栗的敬畏,他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软,便要再度跪下行君臣大礼。
“不必跪了。”
朱由检的声音响起,制止了他的动作。
这位年轻的天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背对着那副巨大的舆图,脸上那股森然的杀伐之气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能浸入骨髓的疲惫。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竟带着一丝与他帝王身份不符的萧索与自嘲。
“疯了,是吗?”朱由检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朕知道,这很疯。疯得不像是一个天子该说的话,倒像是个赌光了家底的赌徒,要把房梁都拆了去搏最后一把。”
他走到孙传庭面前,目光不再是俯瞰,而是平视。
“可朕不疯,陕西就得死。陕西死了,大明也就离死不远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都砸在孙传庭的心坎上,“孙传庭,这是朕能为陕西,为你,为这百万军民想出来的最疯狂,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臣……万死不辞!”孙传庭的声音嘶哑,眼眶竟有些发热,纵使他心硬如铁,却在此刻被皇帝这句近乎于剖白心迹的话语深深撼动。
“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替朕把这陕西的局面撑起来。”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重托,
“今日之后,陕西初定。但朕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总商社的组建、银票的推行、与蒙古的贸易、官僚们的反扑、地方士绅的掣肘……未来肯定还有更多更大的困难等着你。”
他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充满了期许与勉励:“朕仍是之前的旨意,也是朕对你的要求。在陕西,凡事你可放手去做,不必事事请示!有任何人敢阳奉阴违,贻误军机,无论官阶多高,背景多深,皆可先斩后奏!你手里的刀不够快,朕京城的刀借你用!你面前的山搬不走,朕就从天下调人来给你填平!”
这番话,无异于给了孙传庭一道真正的尚方宝剑,一份超越历代督抚的无上权柄!
“但是,”朱由检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严肃,“你必须多汇报,多沟通。朕要知道你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朕在京城为你做什么。你我君臣,一在西北,一在京师,当如左右手,同心同德,方能挽这倾颓之势!”
“臣!谨遵陛下圣谕!”孙传庭再也抑制不住,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朱由检默默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缓缓将他扶起,他的目光越过孙传庭的肩膀,望向了遥远的东方,那正是京师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