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前秦王府的正堂。
这里曾经是天潢贵胄醉生梦死之地,如今却肃杀得像阎罗殿。
堂内正中是那张属于秦王的巨大紫檀木椅,此刻坐着大明朝的天子,朱由检!
皇帝的下方,乌压压地跪着几十个商人。
这些人是孙传庭派人几乎从陕西地底下挖出来的,囊括了这片土地上所有能喘气的大商贾。
贩粮的、卖盐的、走私皮货的、开着几十家当铺的……平日里他们是跺跺脚就能让一府物价抖三抖的人物,可今天他们跪在这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堂上的那个人,是皇帝。
更因为这大堂的两侧,站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却散发着同样致命的气息。
左手边是几十名身着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他们像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目光冷得像辽东吹来的风,只是静静地站着,就让商人们觉得脖颈后头凉飕飕的,仿佛有刀锋在轻轻地刮着。
而右手边则更具冲击力。
那是从秦王府内库里抄出来的金银财宝,没有装箱,就那么随意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金元宝、银锭子、各色珠宝玉器……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一边是死亡,一边是财富。
一边是冰冷的刀,一边是灼热的金。
这两样东西被如此粗暴地摆在一起,再配上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皇帝,构成了一副荒诞而又充满极致压迫感的画面。
跪在最前面的是陕西米粮行的头号人物,姓钱,名四海。
他活了五十多年,自诩见惯了风浪,可今天这阵仗他没见过,他悄悄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
那年轻的帝王并没有看他们,而是低头把玩着一枚从金银堆里捡出来的玉佩,神情专注,仿佛这块玉佩比底下跪着的几十条人命,几十个家族的兴衰要重要得多。
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汗水从钱四海的额头渗出,滑过他肥胖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京城来的皇爷到底想干什么?抄家?勒索?总得给句话。这么熬着,比直接砍头还难受。
终于,皇帝似乎玩腻了那块玉佩,随手一抛,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叮当一声,又落回了那座金山之中。
“诸位,平身吧。”
皇帝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但这句话仿佛天籁之音,让一众商人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