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尽一份人伦,送一封家书。”
“家书?”
朱存枢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孙传庭或许会义正词严地指责,或许会痛心疾首地劝谏,或许会隐晦地威胁,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张口说的竟是“家书”二字。
孙传庭没有多言,只是侧过身,一名内侍立刻上前,将手中托盘高高举起,托盘上放着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普通木匣。
另一名内侍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了一卷用布帛包裹的卷轴双手奉上。
长史连忙接了过来,呈给朱存枢。
朱存枢狐疑地展开,信纸是普通的竹纸,字迹也并非馆阁体的工整,反而带着几分仓促与凌乱,仿佛书写者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开头的称呼上时,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
“族兄存枢亲览:”
没有皇帝的自称,没有君临天下的威仪,只有几个平实得近乎谦卑的字。
“弟由检,于京师禁中,遥望西秦,百感交集。此地,乃我朱家之秦地,此城,乃我朱家之西安。然今闻陕西之惨状,放眼望去,尸骨枕藉,哀鸿遍野,比之地狱,恐亦不远。弟身为天下之主,见此惨状,五内俱焚。”
“诏书,乃是弟身为天子,对天下臣民的交代。而此封家书,是弟身为朱家人,对族兄的肺腑之言。”
“我朱家自太祖开国,至今二百余载,何曾有过如此危局?外有建奴虎视眈眈,内有流民四起。国库之空虚,非弟不愿充盈,实乃连年用兵,早已枯竭。弟已下令,京中皇亲国戚,一体捐输。弟之内帑,亦倾囊而出。然于这百万灾民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族兄,你我皆是太祖血脉。当年太祖分封诸王,意在永固边防,屏藩帝室。如今帝室不安,边防何存?百姓乃国之根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若不救秦地之民,明日秦地之民皆为寇仇。届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弟今日,不以君臣之义强令族兄,只以兄弟之情恳请。开尔府库,救尔乡亲。每一粒米,皆是我朱家之仁;每一两银,皆是我朱家之德。若能助弟度过此关,他日史书之上,秦藩之贤,将与国同休。”
“弟不求多,但求族兄一颗爱民之心,一颗念祖之心。盼复。”
信的末尾,是三个字:“弟,由检。”没有盖玉玺,只有一个小小的私人印章。
朱存枢看完了信,久久没有说话。
大殿之内,静得能听见冰块融化的滴水声。
这封信,比那封《罪己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