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乾清宫东暖阁内的空气,似乎被皇帝那一句一刀斩断的低语,冻结成了实质。
王承恩还僵立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磨刀石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口沉重的铜钟,撞得他神魂欲裂。
他感觉自己窥见了某种深不可测,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恐怖真相。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寂静中,殿外响起了一阵急促却又被刻意压抑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嗜血焦躁,像一头被困在笼中许久,终于闻到血腥味的饿狼。
朱由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话音刚落,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几乎是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魏忠贤。
此刻的他,与平日里在宫中那副虽卑躬屈膝,却总在眼角眉梢透着几分张扬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身上那件猩红色的蟒袍,因为疾走而带起的风猎猎作响,仿佛浸透了鲜血。
一张老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沟壑纵横,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魏忠贤几乎是用近乎小跑的姿态冲到御案之前,然后以与他年龄和身份极不相符的迅猛之姿,“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膝盖与坚硬的金砖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响亮的撞击声,那声音让一旁的王承恩都忍不住眼皮一跳。
“万岁爷!”
魏忠贤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那其中蕴含着被触及逆鳞的暴怒,他抬起头,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写满了屈辱与请罪的决绝。
“老奴无能!老奴该死!竟让这帮读烂了圣贤书的伪君子,这群只会摇唇鼓舌的酸丁,在天子脚下,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秽乱圣听!此乃老奴之失察,万死莫赎!”
他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举起手中捧着的一叠物证。
那是几份刚刚用滚水烫出来的口供,墨迹未干,纸张还带着潮湿的热气。
这些都是东厂的番子,用他们最擅长最雷霆的手段,得到的铁证。
刑讯的过程无需赘述,但结果却是清晰而致命的。
证据完整,指向明确,在魏忠贤看来,这是铁证,是足以将钱谦益以及他背后那整个士绅集团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
他太需要这样一份投名状了。
他魏忠贤,曾经是大行皇帝天启爷座下最受宠信也最疯狂的一条狗。
他为大行皇帝咬过人,清除过异己,聚敛过财富。
他们之间有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默契与信任,那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培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