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活着。这个念头突兀地撞进脑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
她挣扎着想坐起,急切地询问结果。那双烧得迷蒙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信任和……一种近乎愚蠢的关切?她居然在担心他受伤?担心他袍角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敌人的污血?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赢了又如何?不过是踏着尸骨从一场阴谋爬向另一场更深的漩涡。他需要冷静,需要梳理,需要重新构筑防线。而不是面对一个病中聒噪、不知天高地厚的麻烦精。
他按住她,用近乎粗暴的动作让她安静。报出结果,冰冷,简洁。
然后,她就爆发了。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用尽烧哑的力气冲他吼叫。质问他为什么不笑,质问他是不是嫌她拖后腿……那些毫无逻辑、充满现代俚语的控诉,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聒噪。愚蠢。不知死活。
他背对着她倒水,指尖冰凉。心底翻涌着无数个念头:她太危险,知道太多,情绪太不稳定。将她秘密送走?或者……更彻底地让她“病逝”?这个时代,抹去一个无依无靠的假千金,易如反掌。
可当他转过身,看到那双因为高烧和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看到那苍白小脸上毫不掩饰的委屈和……全然的依赖时,所有冰冷的算计,所有属于“杜相”的狠厉决断,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那双眼睛,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狼狈——袍染污血,满身戾气,灵魂深处那个叫左航的少年在十年挣扎后露出的疲惫与孤独。
她不是棋子。她是许诺。是那个会在他被物理题卡住时用笔帽戳他后背催作业的后桌。是这冰冷大唐里,唯一能证明“左航”曾存在过的证据。她“作”,她聒噪,她莽撞得让人头疼,可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哪怕在以为要沉塘的绝境里,也把唯一的生机赌在他身上。
包容她?或许吧。更准确地说,是无法割舍这唯一的微光。
他走到床边。俯身。手臂穿过她的颈后,轻易地将她托起。那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中衣灼烫着他的掌心和小臂。她轻得不像话,像一片羽毛。
将冰冷的杯沿抵上她干裂的唇。看着她因为突然的凉意而瑟缩了一下,然后本能地、急切地啜饮起来。
水珠顺着她的唇角滑落,流过尖尖的下巴,滴落在锦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下意识地用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