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冲口而出,嘶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蛮力,硬生生撕裂了雨声。
她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停在了原地。背对着我,肩膀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雨水迅速打湿了她的后背,深蓝色的校服布料颜色变得沉重。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几步冲过去,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裤脚也毫不在意。我绕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模糊了视线,眼睛被砸得生疼。我胡乱地用湿透的袖口抹了一把脸,冰冷的布料蹭在皮肤上,带来一阵粗粝的痛感。隔着越来越密的雨帘,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像蒙了一层水雾,但深处翻涌的冰冷怒意依旧清晰可见。
朱志鑫“我……”
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滚烫的砂砾感更重了,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灼痛。那些准备好的、在心里反复咀嚼过无数遍的解释——关于钱,关于医院,关于不想让她担心——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在她那双仿佛洞穿了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粉饰都显得卑劣。
最后,只剩下最原始、最笨拙、也是唯一真实的东西,从胸腔最深处,带着血和滚烫的温度,撞了出来:
朱志鑫“夏乔安!”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破碎,却又异常清晰
朱志鑫“等我长大!”
雨水疯狂地砸落,顺着我的头发、眉毛、脸颊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我死死地盯着她,不眨眼,任由雨水冲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像拉破的风箱。那四个字吼出来,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执拗。
夏乔安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雨水同样浇透了她的头发,一缕湿发狼狈地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看着我,眼神里的冰层似乎被这狂暴的雨势和那句嘶吼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愤怒依旧在,但好像有什么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正在那冰层之下涌动。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得更紧,留下一条倔强而脆弱的直线。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场冰冷的暴雨里。只有雨声,铺天盖地的雨声,哗哗地冲刷着这个逼仄昏暗的街角,冲刷着我们之间这沉默而汹涌的对峙。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晃动,映照着她脸上蜿蜒而下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