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些语焉不详的“粮饷亏欠说明”,字里行间都透着积弊已深的沉疴。
越是看,杨涟心中便越是沉重。
这哪是治病,分明是要刮骨疗毒啊。
可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会甘心被剜去腐肉吗?
杨涟望着舱外浑浊的河水,眉头拧成了疙瘩。
“都堂,参将李鸿基前来报到!”
就在这个时候,舱外传来李鸿基的声音。
杨涟心头一震,随即起身,撩开舱帘走了出去。
两日前,他已接到陛下密旨,李鸿基将随从他巡视九边,一路保护他的安全。
此刻。
李鸿基正立在船头,一身参将袍服被江风灌得鼓鼓囊囊,腰间的佩刀随着船身轻晃。
杨涟打量着眼前之人。
去了京城面圣,这个草莽出身的少年郎似乎有巨大的变化。
更自信了,也变得稍微有些武将的样子了。
不过他心中仍有诧异:陛下竟如此看重一个“反贼”出身的人?
但转念一想,杨涟便也就释然了。
九边那些油滑的将官,或许真就怕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硬茬。
到了地方,此人或许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杨涟不客套什么,只是说道:
“船明日便要启航,今夜且歇息一晚,养足精神。”
李鸿基闻言,犹豫片刻,说道:“都堂有所不知,巡视九边凶险难料,手上没些可靠的兵卒,怕是寸步难行。属下在兖州府平乱时,收拢了五百亲信,都是过命的兄弟。我已传信让他们星夜赶来,待众人汇合,再启程不迟。”
他这话并非虚言。
这些日子,他夜里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九边那些将门盘根错节,哪一个不是手眼通天?
他们要去清查军饷、整顿军备,无异于在老虎嘴里拔牙。
真要是赤手空拳闯进去,指不定哪天就会“意外”死在荒郊野外。
或是被流矢误伤,或是染了急病,甚至可能掉进冰窟窿里,死得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他李鸿基还没来得及娶妻生子,还没让李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手里有兵,心里才能有底。
杨涟看着他眼底的警惕,沉默片刻。
他何尝不知道此行的风险?
那些边镇将领表面上对朝廷毕恭毕敬,暗地里早就把军镇当成了自家的产业,盘剥克扣、虚报兵员是常有的事。
他们这一去,就是要掀翻人家的饭碗,对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