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才泛起一抹鱼肚白,曲阜城内外却已像被捅翻的蚁穴,彻底沸腾起来。
城门洞开,无数裹着红巾的兵卒如潮水般涌出来,黑压压的人流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大多赤着脚,裤腿上还沾着泥污,手里攥着的“武器”五花八门。
生锈的菜刀、豁口的锄头、甚至是削尖的木棍。
一张张脸上,分不清是即将搏杀的兴奋,还是对未知的恐惧,只被身后不断传来的催促声裹挟着,朝着城外明军大营的方向挪动。
队伍中段,徐鸿儒的仪仗姗姗来迟。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铠甲,甲片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指纹,显然是临时从衍圣公府搜来的物件。
这身行头穿在他臃肿的身上,倒有了几分滑稽的威严,只是那双不断瞟向四周的眼睛,暴露了他心底的忐忑。
可当他抬眼望见身边乌泱泱的人马,从城头一直绵延到数里外的旷野,那股子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时,心头的恐惧竟奇异地散去了不少。
这么多人,就算是堆也能把明军的营寨堆平吧?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肚子,努力摆出一副“御驾亲征”的沉稳模样。
李鸿基则率领着五百亲卫,如一道铁壁护在徐鸿儒身侧。
此刻朝阳正从地平线跃出,金红色的霞光泼洒在他脸上,映得那双眼睛里尽是慑人的精光,仿佛早已看透了这场战局的走向。
“咚!咚!咚!”
战鼓声突然炸响,沉闷而急促。
李鸿基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寒光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他勒转马头,朝着前方明军营寨的方向厉声嘶吼:“弟兄们,冲啊!”
这声呐喊像点燃了引线,原本还有些拖沓的人流瞬间炸开。
二十万乱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吼着、咆哮着,朝着十里外那片整齐的明军营寨冲去。
他们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全凭着一股蛮力往前涌,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旷野上涌动,竟真掀起了几分山崩地裂的气势。
喊杀声、脚步声、兵刃碰撞的杂乱声响汇成一片,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李鸿基望着这股裹挟着尘埃与戾气的人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戏,开场了。
明军营寨的寨墙之上,袁可立负手而立,衣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却不见半分惊慌。
眼前那片黑压压的流民大军虽如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可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被裹挟的乌合